三年道
21 雏鹰（旧版）

孤儿院里，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踩着木凳，翻炒着锅中食物。旁边一个残臂的男孩，为她递上油盐酱醋。

这孤儿院不大，却住着近二十人，除了院长，便只有三四个十来岁的孩童，其他都不满十岁。

大锅菜难做，更何况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端上来时，孟龟看着一言难尽的食物，一脸愁容。

“开饭！”

胡三胖倒是无所谓，他和师傅走南闯北的时候，什么东西没吃过。大大方方的为自己盛满一碗饭，顺便夸赞着女孩的手艺。

女孩转过头来，冲他俩笑了笑。

“阿吉姐小时候生过病，便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身旁的唐如解释道。

今日有客，院长特意吩咐多做了俩菜，连平常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的肉，今日也出现在桌上。

唐如为院长盛来一碗饭，却被院长拒绝了，他示意着阿吉将自己推出了门。

门外天空乌云散尽，繁星点饰着苍穹。夏晚风拂过，带走一丝温热。

唐如知道院长生气了，为弟弟妹妹盛好饭，便端着一碗来到院里，看见院长正在仰望星空。

”爷爷，“

唐如蹲在院长身旁，递上那碗饭菜。院里的人都这么称呼院长，他们都是院长最亲的孙儿。

“你吃吧，”院长摸了摸唐如的额头，“以后，学会自己照顾自己。”院长依旧想让他跟着去书院。

“少年当行万里路，习万技以傍身。”院长道，“鹰入鸡群为伍，便再难驰骋天空。”

“你与姐姐们不一样，生来全乎，而且聪慧，怎么能停留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飞出去看看，为你那些姐姐们看看山外的天空，为弟弟妹妹们先探出一条道路。”院长似乎带着祈求，“好吗？”

唐如看着院长殷切的目光，最终没忍心拒接，如同当初他没有拒绝这个名字，他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阿吉！”院长叫来女孩，“去将我床头的那个包裹拿来。”

包裹很沉重，打开全是零零碎碎的钞票和一把一把的硬币，那是院长多年的积攒而下。有好心人士的捐赠，也有院长辛苦而来的报酬。

他将钞票一张一张整理齐全，然后吐了口唾沫沾在指尖，一张张的清算，然后塞入唐如的口袋。

“穷家富路，”院长拦着想将钱掏出的唐如，“院里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你走了还有他们陪我，小七小八以后就让阿吉去喂，

唐如泪如雨下，匍匐在院长膝盖上，他舍不得院里的他们。

天空中，月亮突破群山的遮掩，悬挂在半空。今日月中，圆月洒下的月华照亮整个大地。

“爷爷，你说嫦娥姐姐她后悔么？”看着月亮，他想起院长常说的那个故事，为了教育这群调皮的孩子莫要到处偷跑，小心找不回回家的路。

“或许一开始会吧，”院长摇着蒲扇，为唐如吹来一丝凉风，“但成仙的她长生不死，时间久了，便也淡忘了。什么，都敌不过时间的摧残。”

“那爷爷，你会后悔吗？”唐如抬头，看着神情逐渐落寞的院长。

“人哪能不后悔呢？”院长笑了笑，“后悔七岁偷吃糖，掉了颗牙，后悔八岁跟着母亲从城里搬到这个山中小镇，失去了所有朋友。哪怕到今天我也在后悔，若是早些送点礼，阿意的户口便早就能办下来了吧。这样，他也早能随着阿吉阿祥一起去上学了。”

“可后悔这种事，一种能改变，一种不能改变。”院长从怀中掏出一本红色薄子，“你看，阿意就喜欢这个名字。”

“改变不了的也并非都是遗憾，掉落的那颗本就是蛀牙，落了自然会长出新的。哪怕遗憾的也不一定会是坏事，失去城中的朋友，可我在这小镇中寻到的却是更多。”

“人生是一条大路，我们一直在前行，走过的路已经崩塌，毫无退路可言。”院长扶起唐如，“所以，以后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不要患得患失。只要自己认为的事情，便一往无前。”

这是院长教给唐如最后的东西，也是他唯一能教给唐如的东西。他自幼来道这山中小镇，便再也没有出去过，双腿瘫痪的他年轻时连去学堂都是一种奢望，而老了，也没有出去的欲望了。他就想着，将这群孩子养大，替他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什么模样。

世界很大，他想着从今天开始攒钱买台电视，让孩子们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然，他们蜷缩在这大山之中，最终只会使飞向苍穹的翅膀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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