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风结
鎏璃姑娘(旧版)

寒山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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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阳青枫,细眼碧叶丹红。若非下山一趟,还不知时节近秋,只记得雪山上的漫漫长冬吧。

京城到雪山的行程不长,又因天光未晚,便叫缓了马车步子,好细瞧这沿路山水。窗里过景从街市到田园人家,再悠悠驶入桂月枫林青。下车后还在山脚碰见雪熊侯着,应是守了许久,我不禁感叹此生确是有幸相逢的。随大伙归回林里,陪着闲坐谈笑,和长老讲那山下人间事。

“山下泠枫村风光甚好,长老大人可曾去过?”铃月问。

“不曾,我族久居于山,与人类鲜有交集。”每每谈及人类,长老表面风轻云淡,实则仍是三分抵触,那些偷猎者的行径我亦有所耳闻。

辰临国法本是全禁打猎灵兽,但耐不住出价不菲,总有人在刀尖试探。谈及人类,我自己也是所知甚少,直到近日才可算见着几个。我想听听铃月是什么说法,等了半天却没一句回话。

“铃月?”我疑惑着去唤。

“嗯,无事。”她素手捋发过,我意识到这一路走来未免乏累,也是苦了她陪我来回折腾。

长老见状,谨慎转到别事再问:“那山下的事如何了?”

“已无大碍,”我回应道,“皇后不出几日便可痊愈下床。近日皇室将欲登山袪邪,到时领大伙到谷中避一避吧。”

后来没再多谈了。我见窗外雪阳沉落,日光掺在寒风中,只觉半暖半凉。回楼里,和铃月拾阶上栏间去。不因别的,看寒山日出日落,在世人眼中算是奢侈的习惯。这样的时日不知还有多少,所以要格外珍惜。

“将要开战了,我们还有何事当做?”

我思索许久不得主意,这种问题若是铃月不懂,更别提我知道了。“如今主动权在皇室,我们又身处中间地带,所走的每一步都不过雾里看花。”

到底是我这话揪心些。战事在即,我顾不上讨伐成败,只盼那战火不要殃及林里。玄清谷撑得一日是一日,大伙安然是我之坚守,至于铃月……

“铃月有心事?”

她摇头,一左一右摆得极缓。若非心事缠身,就怕是受何种困惑,想多了会自乱阵脚。

“一路奔波,铃月该是累了,去小睡会吧,等晚餐备好就来叫你。”

“是。”

我闻罢倒稍感疏离,朝人看去,仍是来时那袭雪衣,仙仙雅雅,久戴白面以遮容貌。无奈随疏离去,我能给她的只有陪伴,其他的我一概拿不出。

趁天光未晚,我出林散心去望山下。落日余晖淡染炊烟,不过这次的烟好似更浓些,平白糊了山下光景,只见得祁安城隐隐约约的轮廓。

“也不知皇室那边如何了。”

我脑海中人影清明,虽是一面之缘,却好似再无可能忘记。纵使相逢应不识,星眸剑眉本就犀利肃然,我却盼那眼中愁绪何时能解。罢了罢了,他是辰临殿下,高高在上,怕是再无机会见面的……

我恍惚回过神,见夕阳已经沉没,远空残云透过炊烟薄雾点点泛着暗红。迟暮起了风,银雪山的风来风息似是有规律可循,以月骤起,以日稍歇,周而复始。风中恶寒重现于今日,又发觉今晚的风息紊乱湍行,再看回山后铃月稍有不对劲,猝然有些慌神。

我快了步子匆匆赶回,就怕要出什么事。疾步动静惹得飞鸟惊跃,转而去寻别处枝头落脚。雪落松叶,几处窸窸窣窣更迭起,入耳愈不安。

床边人儿端坐着不动,望着门扉若有所思。我轻轻敲门进去,见她那样又不禁要心疼。

“感觉怎样了?”

“我很好,阿银不必挂念。”

貌似的确是我问得多余。斟酌良久后,还是暂且不把我的推测告诉她了。

悠然落步,轻碎踏梯间。看楼下厅堂融进夜色,灭去楼中冷烛星火,借最后一点余晖出了门。柳岸晶湖,厨房炊烟新断,晚膳该是备好了。

清蒸鳕鱼,盘周堆满松仁鳞虾,还是山里食膳吃得安稳,倒也非言城宫膳食的不是。说起午膳御菜,精致却少有华丽。食材朴素常见,功夫大多用在烹饪上。只可惜没能见到掌勺主厨,不过技如其人,那般烹饪功底,本人该也是细致入微的。至于为何想到这么多,兴许是对那边的菜肴有些怀念。我想着,不仅是城宫的吃食,还有城宫的楼阁、城宫的人……一切宛若记忆游丝,捉摸不透。

怀念也罢,倒不如眼前的人儿。她夹起一卷虾仁,微掀假面,虾红划过弧线缓缓悠悠入了她口,花容一瞬雪面落。比起昨日,这套动作好似又更加娴熟了些。

“阿银怎么不吃?”

“你倒是一会喊我阿银,一会又管我叫主上的。”

“在外人那,自然要正式些。”

我并非认可她唤我作主,只是在外人面前不便打断。想起她在长老那也不再以主上称我,言下之意,她已经不把雪熊当外人看,而我亦然。

“嗯,知道了。”

窗外月色不浅,透了晚雾穿来,落下一片诡异的蓝。夜来疾风,从山顶涌下。自那日击灭龙群起,风停了两日。正如我推测的,这风,怕真是由雾戎而起。

今晚是月圆夜,按雪熊一族的习俗:满月时要对月行礼,纪念为寒山牺牲的山神。长老告知我们习俗之事,又组织大伙到林里空地。既然在银雪山落脚,便算银雪山的一份子。如此庄重之事,不论怎么说,都是必须去拜的。

远远就见着他们聚在空地。待仪式启,大伙都对月合手作礼,弯腰敬拜许久。我见了也依着做,纵使素未谋面又未闻其名的,敬重却是早刻在了骨子里。

“对了,”我问铃月,“那山神之名是什么?这些天大大小小的事里也不见你们提过。”

“这……我本是不知晓的。我姑且猜猜,白月鎏璃,对吧?”

我无奈摆手示意,答案我不知,只是出于好奇才问。长老听了却急着过来说,语气里满是惊讶:“是!莫非恩人曾同山神大人相识?”

月华淬蓝,眼帘拾星光,沉寂良久才听得一抹温婉娓娓道来:“归山后我耳底时有阵呼唤,随含韵律悠长致远。至于山神之名亦是从呼唤中来,并非我的记忆。”

得此话,长老面上和颜微敛,多番确认罢才出言回道:“山神大人临走那日才将名字告诉我们。得知山神之名的,除了我们,老身是不多认识了。”

我见铃月抬首望向夜幕顶上的圆月,浅浅一句忧喜参半来:“白月山神,是您吗?”自然,无人回答。

“那你听到的呼唤声,是什么样的?”

她思索许久不知如何说,倒回了我诗词:“斜雨落芭蕉,远水响玲珑。”

我让她放宽心,所能想到最坏的情况不过暗潮动荡。多猜无益,眼下棘手之事当是山顶雾戎。既然唯有铃月能听见,不定是击退暗潮的关键所在,所以更要注重休息才是。她被我顺理成章地劝回楼里歇息,我却只觉今晚夜色很浓,睡意不多。

“今夜寒风还未眠吗?”我问,自然也无人回答。

风似乎就那般响了一夜,晨里还吹得满林松木飘摇。且不说来风无情惊醒了睡梦,天亮时又有隐隐的尖唳嘶吼在耳。我听着不像是什么飞鸟走兽之声,只猜山顶多半是要出乱子。

我依常赶早在湖上转看,彼岸林叶顺着风劲掠过湖天。晨光熹微,天色还没亮透。池底莲苞均是未开沉水,也好免遭一劫。

谷里除了风雪大些,倒也无其他端倪。我本因心里繁乱而不多胃口,却还是去了厨里寻早点垫肚子。

“库房的门窗可都锁好了?”

“都用重物压严实了,放心吧长老大人。”

“快去添点柴火,恩公正在用早膳,不可以冻着了。”

“是,这就去。”

“长老大人,林边的石洞好像出了些事,您过去看看吧。”

“知道了。”

风雪大作惹得整个屋里的雪熊都神色着急,忙忙碌碌的不似平日那般安闲,唯我一个还能静坐在桌边吃茶,用木匙搅着昨日从祁安顺来的茶叶。

长老出去时,又恰逢铃月从外面进来。

“给阿银请安。”

“铃月早安。”我见她衣上霜雪还不及清理,也安然自若提了裙福身。发髻不为风吹而散乱,优雅愈加,宛若仙家神祗的泰然定力。

“今晨我发现山顶尖唳时起,你是不是也听见了?”

“是,还有昨日的那呼唤,双声不时在耳边交杂着。”

我听她轻描淡写道完这句,心里当真有些惆怅。“昨晚睡得可还好?”

“和往常一样。”

“那便好。”我点头,让厨娘过来把热好的吃食放了。“等你吃完,我们再去林里走走,要先护好林子才是。”

晨起的林地本该多有雪兔撺掇觅食,今儿倒同那邪物一起神秘不知其踪。风来满林寂,瞧这肃杀架势已经不允我放任不管,总归要做些什么。

“神灵陨落将化暗潮,这事阿银可会相信?”

“怎么突然问这个?”

“若是唯有呼唤一声还好,掺了如那邪龙的吼声再一起听,白月山神仍然在世我是不信,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我不知那耳底之声给她带了多少困扰,平日理智的铃月可不会说这种话。片刻后她又坚定道来一句,风都好似为此话停了一瞬。

“我想去山顶看看。”

我微愣,“好,我陪你去。”

出了雪林,从近处的山腰小路登上去,才发觉这风吹得愈烈,过耳便是一阵喧嚣。沿路寒风点点泛蓝,顺着山势疾涌下去。好在山脚有枫林护着,若是吹到农家田里,又不知要坏了多少庄稼。

登山不知几时,目光在雪幕中寻得一片光泽,靠近才知是辰临军队,里外三层把前方的洞口围个水泄不通。一卒见身后两道白衣靠前而忙去禀报,我们方才定下脚,见着陛下穿过铁甲过来迎,便下意识行了简礼。

一轮话还未结,那洞口涌来雪潮,众士卒皆举盾抵御,回撤数步。所幸衣上符纹及时一阵烁亮,应付来风也绰绰有余了。

“你们可好?”

“衣袍能御风寒,陛下不必担心。”铃月应。转眼见她旋衣开了风盾,又腾空朝洞内探,我也随着去瞧。落眼洞中有一巨龙,通黑眸色晦暗无光,恐怖弥漫,对上一眼便好似只身落入黑暗的无间。

“我确信是洞中有一物在呼唤我。”

“何物?”我随铃月穿过铁甲,见洞深处有一石座,石中便是那浅蓝长剑。远观剑周有寒光辉明,似是那庞然大物都惧它三分。

“没错了,一定是。”铃月断言称洞中玉剑便是霜衡,除我外倒无人知她何意。她也不多解释,旋即拂袖入洞去取,徒留身后众人呆了一阵。

那巨龙见白衣上前,猛地吐去龙息以止她再近。寒流迎面袭过,震鸣里随风落了满地冰锥。却可见还是那掂步,轻盈跃月,优雅间躲了百般喷洒,似是那邪气都不曾染上一分。

寒风喧嚣里听得陛下出令,后排士卒皆朝前挪了步,转而翻弄起手中物器。不出几时,竟凭空飞出各种物什。雪箭是最早过影而去的,弧光破了洞空雾色,冰棱、霜珠之类便都要迟些。我见着这些咒术才知原是冰法师,多少会更适应在这寒凉之地作法的。

我箭步向前,虽说我不及铃月那样灵活,也只得尽力追着,又不时甩几道剑气去,算是给铃月作点掩护。

见那巨龙攻势忙乱,兴许是乱了阵脚,铃月借机作法,旋身挥去凝霜以覆前路,瞬而幽幽落了满地冰光。她转步滑向石座处,只见得白袍翻飞过影,身后龙息触地撞空,连带着雪面余波一荡,谁看了都不禁替她捏一把汗。

我从未见她如此冲动,但也算不上莽撞。走位娴熟,攻守衔接协调,虽说冲动却仍是冷静有谋,再加之施法迅捷,我想正规的战斗法师也不过于此。

见铃月躲了龙尾横扫,独自抵达石座前停住。她回过身,一手攥紧剑柄而运力镇邪。还是陌上人如玉那般,似是天地苍茫都全然不惧。

却说霜衡剑周本有潮雾之色,经她一握倒散了无踪。正是此时,突觉那巨龙震怒,开嘴欲朝神剑吐去寒息。下一刻剑出石座,一弯剑弧中了巨龙脑袋,随之白雾迸溅,碰鸣里尽掺嘶吼。那吼声里满是怒火,听着有些不妙。

“退后!”

忽地见巨龙身闪寒光,它头朝天震鸣一声,顷刻间万顷寒雾疾驰而来。

听得陛下在前呼喊,离巨龙莫约只有十来个身位。若是接上这一击,还不得同皇后一起躺床榻上去。我瞬步靠前,聚力速开屏障又以身去挡,不料自己被震退。眼前一暗,恍惚里撞入某人怀中,竟无过多不合适。

我尝试动弹却不能成,一时间上下眼皮打得不可开交。罢了,我所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且安详随困意入了梦,只是不知我这一觉醒来,还能否见着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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