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他站在清澈见底的小溪上,开始熟练地摸鱼。
“我要抓住你!我要抓住你!”
鱼儿鱼儿,快到我手里来。
他一边念咒,一边享受手到擒来的快感。
一种类似作弊的快感。
不大会儿功夫,七八条鲜活乱跳的大鱼就被横七竖八地扔到岸边草地上。
正捞得高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唉!可惜啊可惜!”
此地素来偏僻无人,老头子又到菜市场上蹭调料去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冷不丁冒出的说话声让阿飞吓了一大跳。
他转过身,就看见了一个圆脸光头的陌生男子。
光头佬大约三十出头,个子不高,长相颇为讨喜。
“可惜什么?”
确定陌生男子是在向自己说话,阿飞条件反射般回了一句,随即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满地乱蹦的鱼儿。
“大叔,你是在为这些鱼可惜么?”
“不是。”
光头佬摇了摇头。
“我是在为大羽之咒可惜。”
“大鱼之咒?”
首次听到这个新鲜词语,阿飞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又是什么东东?
“没错,大羽之咒。”
光头佬肯定地点点头,没有注意到阿飞说的是“大鱼”,而非“大羽”。
“小朋友你用大羽之咒来抓鱼,实在是可惜。”
真是“大鱼之咒”!
一经光头佬提点,阿飞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多日疑窦霎那间一扫而空。
“大鱼之咒”、“大鱼之咒”,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用作诅咒鱼儿的咒语,怪不得一经念诵,大鱼纷纷自动上钩,不,是自动上手······
阿飞撇撇嘴,不以为然道:“能够抓住鱼,就是好咒,哪有什么可惜的?”
“你不懂,你不懂,”光头佬连连摇头,“大羽之咒,岂是如此滥用的!”
光头佬一脸“暴殄天物”的痛惜表情,反倒激发了阿飞的强烈好奇。
“大叔······究竟什么是大鱼之咒?”
他虚心求教道。
上次老头子说得语焉不详、乱七八糟,让他听得似懂非懂。
“小朋友,你学过计算机么?”
光头佬问道。
“学过······一点。”
虽然学校没有单独开设计算机相关专业课,但他上过好几堂兴趣班,私下里也曾自学过一些计算机基础知识。
光头佬点点头。
“学过一点就好······”
“我们这个世界,”光头佬指了指天空,“打个比喻,是由上面一个类似‘超级计算机’的中枢思想控制的。”
超级计算机?中枢思想?
时髦、前沿的词汇让阿飞频频蹙眉。
上次老伯伯说的是玄学,这次光头大叔所说的,听起来竟好像是······科学?
“而我们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是被这个超级中枢控制的终端。”
终端?······唔,看来不是好像,是真的就是科学呢!
“以人类为例,我们这个终端与中枢通过思想彼此相连,既可以接受指令,又可以回传自身信息。”
“我们的呼吸、脉搏、新陈代谢等一切生命体征,乃至所有的潜意识和思维,都被这个远程中枢精准控制着。”
“我们自以为是自由的,实际上,绝大多数时候,我们更像是被中枢控制的傀儡。”
唔,大叔这套理论和老伯伯的说教相比,看似大相径庭,实则异曲同工。譬如,老伯伯说的“天心”,对应着大叔比喻的“中枢”,“人心”则对应着“终端”······此外,二者都通过无线方式联结,实时传递信息。
不过,若说人类仅仅是傀儡······
“大叔,”阿飞听得联想翩翩,忍不住问道,“我们清醒的时候,可以凭借主观愿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难道还不算自由么?”
记得老伯伯上次曾提到过类似观点,自己当时也连连摇头,不敢表示苟同,只是碍于尊重并未出言反驳而已。
“这种自由,只是中枢设定范围内的有限自由,”观点被人质疑,随和的光头佬却丝毫不以为忤,笑了笑道,“根本不是真正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又是什么呢?”阿飞继续问道。
“真正的自由,”光头佬圆滑讨喜的脸上突然露出睥睨之色,“就是彻底斩断和中枢的联系,成为一个完全拥有独立意志的个体!”
这句话甫一出口,天上立时响起轰隆隆闷雷之声。
又要打雷了么?为什么这个话题······老是容易引起天打雷劈?
阿飞抱头东张西望,寻找可以紧急避难的场所。
光头佬则面无惧色地瞅了瞅天空。
闷雷声响了一半,竟半途而废,不知所踪。
光头佬高高比了个胜利的中指。
“那么,”阿飞松了口气,继续问道,“‘大鱼之咒’又是如何发生作用的呢?”
“‘大羽之咒’,”光头佬潇洒地收回中指,“就是在我们这些终端和中枢相连时,由终端生成并输回控制系统的病毒。”
“病毒?咒语是病毒?”
“没错,病毒。这个病毒进入中枢后,改变原本设定好的决策程序,产生类似BUG的异常效果。”
“譬如说······”
“譬如说,本该逃命溜走的鱼儿,一反常态,自杀式地跳到小朋友你的手上来。”
这是科学么?
听着这套闻所未闻,似乎也能自圆其说的怪诞理论,阿飞搔了搔头。
怎么感觉愈来愈像······玄学了呢?
“好吧,如果‘大鱼之咒’真有这么厉害,”阿飞盯着光头佬,“那么按照这套理论,我除了用来抓鱼,还可以······”
我岂非可以无所不为?
想到即将开挂的人生,他眼中冒着兴奋的火花。
剩下的话,他并未说出口,也用不着说出口。
光头佬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肯定地点点头。
“是的,你可以······”
为所欲为!
“只不过,有一点你要切记。”
光头佬收回严肃的目光,脸上又恢复成啥都不在乎的平和模样。
“‘大羽之咒’不可滥用,因为使用中稍一不慎,”他悄悄看了眼天上响雷的地方,神秘地道,“可是会遭到天谴的哦。”
“天谴?”
科学已彻底沦为玄学!
“天谴······对了,按计算机专业化说法,其实就是中枢杀毒软件发现了病毒,并将之清除。”
刚才扯远了······
光头佬及时“纠偏”,赶忙切换回科普频道。
“绝大多数时候,‘清除’意味着将整个终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抹杀干净。”
好厉害的咒语!
好危险的咒语!
如果只是为了吃几条鱼,而被当作病毒彻底“清除”······
本以为用“大鱼之咒”占了天大便宜的阿飞,忽然觉得脖子后面都凉飕飕的。
这哪里是天大的便宜,这简直就是······天大的风险!
学会这种咒语,只怕人生还没有“开挂”,就已经“被挂”了哦······
阿飞看了看满地的大鱼,摸了摸自己的头,为尚未遭到“天谴”而庆幸不已。
但······有没有可能是光头佬在唬我呢?
阿飞再次摸了摸脑袋,迅速做出了最明智最把稳的选择。
他赤着脚跑回岸边。
彻底摈弃了继续用“大鱼之咒”摸鱼的念想。
如果光头佬没有唬我,就一定是······老头子在坑我!
“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
刚被他“腹诽”的老头子突然现身,手里提着一袋子“化缘”得来的调料,眼睛充满警惕地瞪着光头佬这个闯入者。
这种地方,进出通道荒废已久,平时根本没有人会来的。
光头佬回头望着老头子,脸上自然而然泛起温和而亲切的笑容,就像是撞见了久别的故人。
两人一言不发地久久对视。
老头子凶巴巴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惘。
“你······我好像······认识你似的?”
老头子眯缝着眼,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而且还是不大愉快的往事。
“你是······”
受到刺激的老头子,眼中闪现着如梦初醒的光芒。
光头佬欣慰地点点头。
“我是。”
“贼秃,你好大的胆子!”
老头子瞬间气势暴涨,像是换了个人。
“你还有脸来见我?”
被骂作“贼秃”的光头佬一点儿都不生气,不但不生气,还乐呵呵的。
他摸了摸光溜溜的圆头,笑道:“再怎么说,您也曾是我的······”
“住口!”
老头子注意力落在他的光头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门下可没有你这种叛逆之徒!”
连续挨骂的光头佬还是笑嘻嘻的,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安慰道:“是是是,师······您老人家千万别生气,徒······晚辈这次来见您,是因为不得不来。”
老头子从鼻孔中不屑地“哼”了一声,仿佛根本不信他的话。
“我来······”
光头佬望着老头子,慢慢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眼中流露出极为诚挚的敬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是来见您老人家最后一面的。”
“最后一面?贼秃,你是在诅咒我老人家快点死么?你个死贼秃,当年的帐还没有和你算,你居然欺负到家门口来了!”
老头子破口大骂,但骂着骂着眉头一皱,似是发现了什么被自己忽略的重要信息。
不对!最后一面的意思,难道是······
他面色大变,露出凝重之极的神色,上上下下打量起光头佬来。
“莫不成······你已经······”
“是的。”
光头佬含笑点头,双手合什,垂首一揖。
得到肯定的答复,老头子眼中忽然露出复杂难言之色。
“不可能,不可能······当年有人说你已经······我还不信,但现在······”
他嘴里喃喃不休,眼神又有些焕散。
“贼······你当年不走,为什么现在又要走?唉,你这次当真走了,是不是就再也······”
老头子说话又开始颠三倒四,不知所云。
但光头佬显然已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师······我当年不走,是因为还不能走,我现在走,是已不能不走。至于这次走了,是不是就再也······”
光头佬黯然摇了摇头,自信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迷惘和惆怅。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知道,我也······不能确定。”
老头子狠狠盯着他,眼神复杂莫名,既有赤裸裸的痛恨,也有掩饰不住的喜爱,甚至还有一丝从所未有的······钦佩。
委实是······
百感杂陈!
爱恨交集!
“晚辈不敢奢求您老人家原谅和宽恕,”光头佬站直身,恭恭敬敬地道,“今天能见上您老人家最后一面,晚辈已心满意足······余愿既了,就此拜别,您老人家请多多保重,后会······”
唉,哪里还有什么后会······我也是说顺嘴了。
他叹息着,合什再拜,准备潇洒地一走了之······
谁知刚走出两步,忽然听到老头子一声大吼。
“站住!贼秃,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光头佬唯有老老实实停下脚步,战战兢兢转过身来。
“师······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么?”
不允许我现在就走?莫非您老还没消气儿,还想······惩戒于我?
他苦笑着,摆出一副“要打要杀,悉听尊便”的样子。
今天豁出一切来见老头子,他早已做好承受最坏后果的准备。
“贼秃,你就算要赶着上路······”
老头子将手中调料袋潇洒地一抛,旁边看似已听傻眼的阿飞熟练而精准地接住。
“也得先吃条烤鱼再走!”
他不理会光头佬是否同意,大声吩咐道:“飞仔,赶紧生火烤鱼,好好款待款待你这位······光头叔叔。”
“好啊!”
阿飞大声叫道,瞥了一眼“光头叔叔”。
“光头叔叔”已呆若木鸡。
师······这算是给我饯行么?
下一刻,呆若木鸡的光头佬眼睛开始泛光,不停眨巴眨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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