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堡垒中心广场。
这里曾是冰冷空旷的交通枢纽,此刻却被临时改造成了一场规模不大、却气氛热烈的庆功场地。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简单的能量光带勾勒出轮廓,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加热后的香气、劣质合成酒的刺鼻味道,以及汗水和硝烟尚未散尽的粗粝气息。
防卫军的士兵们卸下了沉重的甲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粗瓷碗盛着粘稠的营养糊,大口灌着劣酒。有人高声谈笑着战斗时的惊险,有人沉默地擦拭着染血的武器,有人则红着眼睛,默默为死去的战友在角落倒上一碗酒。劫后余生的庆幸、复仇的快意、失去同伴的悲伤…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如同发酵的酒液,在空气中无声地蒸腾。
郭鑫独自坐在广场边缘一根巨大的冷却管道旁,手里捧着一碗几乎没动过的营养糊。她身上依旧穿着医疗区的灰色便服,在周围喧嚣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她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仿佛将自己隔绝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
庆功的喧嚣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她感受不到那些士兵们单纯的喜悦或悲伤。每一次呼吸,精神海中那丛被星尘之缚封印的毒荆棘,都如同背景噪音般散发着冰冷的刺痛。每一次目光扫过广场上那些缺胳膊少腿、却依旧在同伴搀扶下举杯的伤员,都让她想起自己体内那个随时可能引爆的“信标”。
她是一件武器。一件刚刚在废墟测试场证明了价值的武器。一件需要定期接受“维护”的武器。一件…无法承载生命火种的武器。
郭静那句冰冷的“理论干扰存在,实际孕育概率趋近于零”,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早已将她心底那丝连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隐秘而脆弱的期冀,彻底刺穿、冻结。
“嘿!‘荆棘’!怎么一个人躲这儿?”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是张伯伦。他端着一个硕大的酒碗,脸上带着战斗后的疲惫和酒精催生的红晕,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气息剽悍的军官,好奇地打量着郭鑫。
“张将军。”郭鑫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嘴角却只是僵硬地牵动了一下。
“叫什么将军!叫老张!”张伯伦大手一挥,酒碗里的劣酒晃荡出来,“今天这场面,都是你们这些‘眼睛’和‘耳朵’的功劳!要不是你提前闻出那帮铁疙瘩的骚味,我们这帮糙汉子早他妈被‘净化之光’烤成灰了!”他不由分说地将酒碗塞到郭鑫手里,“来!干了!敬死去的兄弟!敬活着的眼睛!”
浓烈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郭鑫看着碗里浑浊的液体,胃里一阵翻腾。她本能地想拒绝,但看着张伯伦那双布满血丝、却真诚炽热的眼睛,看着周围那些士兵投来的、带着感激和好奇的目光…她迟疑了。
就在她犹豫之际,一只沉稳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接过了那个对她而言过于沉重的酒碗。
“她的身体,不适合这个。”
伊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喧嚣。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郭鑫身旁,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安稳的阴影。他穿着深灰色的执政官常服,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
张伯伦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没有丝毫尴尬:“嘿嘿,是俺老张粗心了!忘了咱的‘眼睛’得好好保养!那行,这碗俺替你干了!敬眼睛!”他仰头将碗中劣酒一饮而尽,引来周围士兵一阵哄笑和叫好。
伊宇将酒碗递给旁边一个侍从,目光落在郭鑫苍白的脸上:“感觉怎么样?”
“…还好。”郭鑫低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他的靠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星尘能量和淡淡硝烟的气息,让她刚刚平静些许的心湖再次泛起涟漪。那晚能量注入时灵魂深处的温暖与安宁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与此刻广场的喧嚣和体内的冰冷刺痛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嗯。”伊宇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广场上的人群,最终落在张伯伦身上,“庆功可以,但堡垒修复不能停。东部防线重建方案,黎明前放到我桌上。”
“是!大人!”张伯伦啪地一个立正,酒意似乎都醒了大半,带着手下军官匆匆离去。
伊宇没有立刻离开,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郭鑫身上,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停顿了一下。就在这时——
“执政官!希斯大人回来了!带着…带回了重要的东西!”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堡垒深处,核心实验室。
冰冷的无影灯下,气氛凝重得如同铁块。巨大的分析台上,一个特制的、散发着高强度能量抑制力场的透明容器内,静静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边缘呈现不规则熔融状态的暗金色金属残片。残片表面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和难以辨认的蚀刻纹路,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心位置一个模糊不清、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冰冷波动的扭曲符文轮廓!
正是希斯从那个被俘的003先锋指挥官灵魂深处,以近乎摧毁其精神核心的代价,强行剥离出来的…永恒熔炉印记残片!
郭静站在主控台前,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着分析仪上瀑布般刷下的数据流。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能量特征…确认!与星尘本源核心内部潜伏污染烙印同源率99.98%!”
“精神波动残留解析…存在多频段灵魂碎片共鸣痕迹!初步分离…七个不同个体特征!”
“结构分析…该残片并非单纯精神烙印载体!其物理结构…呈现能量吸收与转化特性!如同…一个微缩的…熔炉核心?!”
郭静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将分析结果念出。实验室里一片死寂!所有研究员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容器里那块不起眼的暗金残片,如同看着一个来自深渊的恶魔!
永恒熔炉…竟然能以这种形式存在?!它能剥离、承载、甚至…转化吸收的灵魂碎片?!
伊宇站在分析台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看着容器里那块散发着冰冷恶意的残片,又仿佛透过它,看到了003核心深处那庞大而恐怖的熔炉本体!吸收生命,收割灵魂…003首领,他到底在铸造什么?!
“它…在动…”一个微弱而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是郭鑫。她不知何时也被带到了实验室,站在伊宇稍后的位置。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一只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容器里的暗金残片,瞳孔深处那点微弱的暗紫色光芒剧烈地闪烁着!
“很…很微弱…但…它在‘呼吸’…”郭鑫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本能的惊惧,“它在…吸收…这里的…能量…很慢…很慢…但…在吸…还有…那些碎片…在…在哭…”
她能感觉到!那残片如同一个微型的、贪婪的黑洞,正极其缓慢地吸收着实验室里逸散的微弱能量!而残片内部承载的那些灵魂碎片残留的波动…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恐惧和…被强行束缚的绝望哀嚎!
伊宇猛地看向郭鑫,又看向容器里的残片,眼神锐利如鹰!郭鑫的感知…再次印证了这残片的恐怖本质!
“立刻启动最高等级‘静滞力场’!剥离其所有外部能量供给!隔绝一切精神探测!”伊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冰冷的杀意,“郭静!给我拆解它!我要知道这东西所有的秘密!它是怎么吸收灵魂的!是怎么转化的!弱点在哪里!”
“是!”郭静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如同最饥渴的掠食者盯上了猎物。她立刻调动所有仪器,一层层冰冷的能量力场如同封印的棺椁,瞬间将那块暗金残片彻底笼罩、隔绝!
堡垒的另一端,医疗中心圣所。
维生舱内淡蓝色的液体轻柔地波动着。古英依旧静静地悬浮其中,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生命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顽强的韧性。
在维生舱旁,一个特制的悬浮保育舱内,星尘之子伊凡安静地沉睡着。他小小的身体笼罩在柔和的紫色光晕中,那曾经因透支而黯淡的光晕,此刻似乎恢复了一丝莹润的光泽。
突然,沉睡中的伊凡,那如同紫色水晶般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道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却精纯浩瀚到难以言喻的星尘能量波动,如同沉睡巨龙无意识的吐息,悄然从他小小的身体中荡漾开来。
这股波动极其柔和,扫过维生舱内的古英。
奇迹发生了。
古英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生命体征曲线,在这股柔和波动的拂过下,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机,极其微弱却异常坚定地…向上跳动了一下!她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丝。
一直守候在旁的生命体征监护仪,捕捉到了这细微到极致的变化,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提示音。
与此同时,在核心实验室那被层层力场封印的容器内,那块正在被郭静暴力拆解的暗金熔炉残片,其表面那个模糊的符文轮廓,在伊凡这道微弱生命波动扫过整个堡垒的刹那…极其短暂地、极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至高无上的法则力量的…压制与排斥!
熔炉的阴影在核心深处被暴力拆解,而新生的光,在圣所的静谧中,悄然点亮了第一缕微弱的火苗。新伊甸的未来,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织碰撞中,继续艰难地向前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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