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行者
第13章 终局之铃（旧版）

士兵脸上的笑容僵住。他低下头，仿佛羞愧。沉重的寂静笼罩洞穴许久，他终于开口：

“是。本想待你熟睡时动手，免你受苦。”

黑暗中，吴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士兵长叹一声，背靠岩壁，依旧垂首：“我不求宽恕。此罪，亦由我背负。但若可能……望你能体谅。若非身负重任，我甘愿为你引开那怪物，换你生路。然我命……非我独有。尚有未竟之誓，至死方休。”

吴忧嗤笑。

“你们这些人……瞧瞧你！算计着杀我，还要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何等便利！我最恨的便是你这等伪君子！何不诚实一次？别扯那些废话……直说！杀你，只因易如反掌。杀你，只因我要活命！”

士兵闭目，满面哀伤：“抱歉。早知你无法理解。”

“有何难懂？”吴忧倾身向前，怒火灼烧血脉，“告诉我！为何我非死不可？”

士兵终于抬头。尽管目不能视，仍转向吴忧声音的方向：“那人虽恶……所言非虚。你身上血气太重，必引那怪物前来。”

“你大可放我走。”吴忧声音冰冷，“分道扬镳。此后怪物寻我与否，与你何干？”

士兵摇头：“葬身那畜生口中……太过酷烈。不如由我动手。你终究……是我责任。”

“何其高尚。”吴忧靠回岩壁，声音透出倦意。片刻寂静后，他低语：

“知道么……初入此境时，我本已认命。这茫茫两界，无人挂念我生死。我若消亡，无人悲伤，无人记得我曾存在。”

一丝孤寂掠过他脸庞，转瞬又被讥诮取代：

“但后来，我改了主意。一路行来，我决意要活。无论如何，必须活下去。”

士兵若有所思：“为活出值得铭记的一生？”

吴忧咧嘴，眼中戾气翻涌：“不。只为……恶心你们所有人！”

士兵沉默数息，竟点了点头：“好。”他站起身，“安心。我会很快。”

“这般自信？凭何断定你能杀我？或许……死的是你？”

士兵摇头：“绝无可能。”

话音未落，他身形猛晃，单膝跪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声痛苦的闷哼，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吴忧脸上绽开如释重负的笑意：“终于……”

“终于？”士兵以剑拄地，抹去唇边血迹，惊疑不定地“望”向黑暗，“这……是何邪术？”他声音发颤，“那瘦子……说对了？你当真身负影神诅咒？！”

吴忧轻叹：“我倒盼有降下神诅的本事。可惜没有。”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实言相告，我给你们……都下了毒。”

士兵身躯一震：“什么？！”

“山君初袭后，你命我收集水囊。那时，我便在每个囊中挤入血痂莓汁液——我自己的除外。量不多，尝不出异味，但足以……慢慢杀死饮下之人。”

士兵牙关紧咬，剧痛中闪过明悟：“难怪……那两人……”

“瘦子喝得最多，死得最快。学者也命不久矣，不过你抢在毒发前结果了他。”吴忧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解，“唯独你……竟似全然不受影响？着实让我……忧心了一阵。”

士兵面沉如水：“原来如此……”他忽然想到什么，语气惊疑，“可那时……你如何知晓我等必会反目？”

吴忧放声大笑：“何须预知？瘦子为双靴即可杀人。学者更是披着羊皮的豺狼！绝境之下，人性本恶！难道我该信他们不会对我下手？！”

士兵又咳出一口血：“那……我呢？”

“你？”吴忧声音陡然降至冰点，充满毫不掩饰的鄙夷，“你，最是可憎！”

“为何？！”

吴忧倾身向前，一字一句，如淬寒冰：

“我这一生见识浅薄，却深知一事”他眼中是彻骨的冷漠与轻蔑，

“最可悲的，莫过于……开始信任奴隶主的奴隶！”

士兵如遭雷击，头颅深深垂下：“……明白了。”

蓦地，他竟低笑起来：“你……真是个歹毒的小崽子，不是吗？”

吴忧不耐：“将死之人，何必口出恶言。”

士兵的笑声渐止，抬起的脸上，病容竟似褪去几分：“下毒……此计若对凡人，或能奏效。可惜……”他缓缓站直，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我的魂核……早已觉醒。戮敌无数，汲取其力。区区血痂莓毒……不过疥癣之疾，焉能杀我？！”

‘糟了！’吴忧心胆俱寒，转身欲逃！

一股巨力已狠狠撞上他背心！身体炮弹般砸向岩壁，左肋剧痛钻心！他惨叫着滚出洞穴，挣扎爬起，冲向裂隙外的古道！

冷月寒星，重见天日！

脚步却戛然而止。

“站住。”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如附骨之疽。

吴忧僵立。面对魂核觉醒者，逃，是痴心妄想。战？更是以卵击石。

“转过来。”

吴忧缓缓转身，双手微举。士兵正拭去脸上血污，眼神冷冽如刀。两人隔空对峙，刺骨寒意浸透骨髓。

“悔否？罢了。”士兵缓缓抽出长剑，“承诺依旧。给你个痛快。”

剑锋映月。

“可有遗言？”

吴忧沉默。

然而，一只小巧的银铃，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士兵瞳孔一缩：“你从何处……”

叮铃——！

清越的铃音骤然炸响！穿云裂石，瞬间刺破死寂的寒夜！

“你做什么？！住手！”士兵厉喝！

铃声顿止。

“方才那是……”士兵惊疑未定，那银铃竟在眼前凭空消失！“说！你做了什么？！”

吴忧依旧沉默。自逃出洞穴，他便再未吐一字。此刻，甚至屏住了呼吸。

士兵剑指吴忧，杀气暴涨：“立刻交代！否则……”

他忽然顿住。

吴忧的目光，越过了他，死死钉在后方无边的黑暗里。那眼神……是极致的恐惧！

士兵猛地回头！

“什……”

无声无息，一个庞然之物已如鬼魅般矗立在古道尽头，五颗乳白的眼珠“望”向此处。山风卷来浓重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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