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嗡——嗡——
搁在鼠标旁边的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在案板上绝望蹦跶。桌面跟着它猛颤,可怜的小草稿本差点被震掉。纪修竹指尖一滑,鼠标指针在屏幕上像喝醉了酒般歪歪斜斜地挪了一寸,不偏不倚,刚刚好戳中了微信聊天界面上某个鲜亮的“发送”按钮——那个图标还是个扎眼的火红爆竹样式。
整个操作,行云流水,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
几秒钟后,屏幕上烟花最后一丝银白色的细碎光芒还拖着尾巴没散尽,对话框左上角赫然写着:
【相亲相爱老纪家(28)】
一张张色彩斑斓、还在动效尾巴阶段闪烁跳跃的模拟烟花截图,大喇喇地躺在了家族聊天界面的正中央。
世界安静了。
纪修竹脸上那点刚被烟花点亮的光彩,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刷墙后没干透的那种毫无生气的惨白。一股冷气从脚底板“嗖”地一下,直接窜到了天灵盖,冻得他头皮发麻。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脑子里某根神经“嘎嘣”一声断掉的脆响。
老纪家微信群安静得吓人,仿佛时间骤然被冷冻了。屏幕上那几张炫目的烟花截图,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审判席上刺眼的罪证。
然后,仿佛为了呼应他“断弦”的神经,一声尖锐爆裂般的提示音撕破了死寂!是他奶奶专属的头像——一朵大红牡丹正猛烈地摇晃起来。
“修竹!!”奶奶那带着浓重老家口音、穿透力极强的、明显使用了微信语音最大功率发出的呼唤,瞬间塞满了小小的隔间,每个字都像生铁弹丸砸在地上当当响,“你这是啥玩意儿啊?钱烧得慌?拿钱买这老些个鞭炮?噼里啪啦炸得满世界都听见了??!你这娃!败家子啊!!”
语音的余波还在狭小的隔间里嗡嗡回荡,纪修竹的耳朵里像被人塞进了一个失控的蜂箱。他本能地倒吸一口冷气,手指慌乱地在屏幕上扒拉,想把那该死的截图点掉撤回。
然而家族群的消息洪水,一旦决堤,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堵住的?
叮咚!
【老妈】(语音60秒):“纪修竹!你给我解释清楚!上班时间搞这些花里胡哨!钱是大风刮来的?!快撤回!快撤回!你想让你爸也听听吗?(语音背景音隐约能听到中年男人愤怒的咳嗽声)”
叮咚!叮咚!
【二姑】(语音连发3条):“哎哟我的娘哎!真是花钱不眨眼!大城市都这么糟践钞票的?修竹你赶紧把钱省着点!”
【大表姐】:“震惊.jpg——修竹哥你这消费观有点……emmm……一言难尽啊!”
手机持续不断地疯狂震动,像濒死挣扎的鱼在桌面上绝望地弹跳。屏幕上的消息宛如烟花余烬,一个接一个炸开,瞬间占领了整个对话框,以无可挽回的姿态将“已超时”的灰色小字挤到了消息记录的最上方。
撤回?晚了!那两条该死的时间线如同丧钟敲响,无情地嘲笑着他错失的0.2秒。
微信聊天界面瞬间被无数条新消息顶到爆满,红点旁边的消息数字如同失控的计数表,疯狂跃动上升。艾波那小子探头探脑发来的工作信息也惨遭淹没,不知被顶到哪里去了。手机依旧在持续震动,嗡嗡声汇成一片,震得他手腕发麻。纪修竹猛地抓起手机,指尖冰冷,屏幕上倒映出的是一张如同刚出土青铜器般惨绿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敲字解释这不过是个不要钱的虚拟像素花火……
屏幕猛地一闪,来电显示突兀地闯入视线——一个大大的“桑桑”字!
完了!
桑桃,他加了微信才一个多月、还在努力刷好感的相亲对象!介绍人把她朋友圈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温柔、知性、审美不俗,而且极其厌恶浮躁显摆。自己小心翼翼塑造了两周的“经济适用、踏实稳重”人设,此刻,在这漫天虚拟烟花之下,怕是被炸得灰飞烟灭。
纪修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半寸,指尖微微颤抖,冰凉的,像刚从冰箱冷冻层抽出来的铁片。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显然,对方并未给他更多犹豫的时间。
他认命地滑开接听键。
“纪先生。”
一个平静得没有任何波纹起伏的女声从听筒里流淌出来。那声音很好听,清冽如山涧泉水,但此时却带着一种冰封三尺的寒意,瞬间浇灭了纪修竹心里仅存的那点侥幸小火苗。
“很抱歉打扰你,微信群里你发的那种特效……”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但那短暂的静默却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缓缓刺入,“无论真实成本是多少,它所传递出的,是一种超出合理限度的、感官上的放纵。抱歉,这与我对生活伴侣的期待相去甚远。我想,我们没必要再继续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嘟嘟嘟……
干脆利索的忙音取代了那冰冷的声音。纪修竹捏着还在发烫的手机,呆呆地杵在原地,隔间里只有那台破风扇不知疲倦地持续制造着嗡鸣。他甚至忘了该怎么正常呼吸。完了,人还没见面呢,就因为一个手滑的虚拟烟花,彻底被定性为“骄奢淫逸”,判了“爱情死刑”。
真是天大的冤情!谁能想到他堂堂一程序员,居然会因为一个没花一分钱的代码烟花,在相亲市场上惨遭淘汰?这比窦娥还冤,六月飞霜都赶不上这冤屈的温度!
他像个霜打的蔫茄子,慢吞吞地把僵硬的脊背靠回吱呀作响的转椅里,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刚才那通“死亡宣告”给抽干了。隔间顶上那根日光灯管闪烁了两下,光线白惨惨的,落在墙壁上几张皱巴巴的旧流程图旁,更添几分破败感。
刚想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裤兜里那还没冷却的手机突然像通了电的按摩仪,又疯狂地、持续地抖了起来!不同于微信消息的短促震动,这是一股带着不屈不挠意志、仿佛要把手机内部小马达都甩出来的疯狂震频!
屏幕上亮起的那个备注——“冯大爷(意外路)”——烫得纪修竹眼前发黑,脑子嗡嗡作响。冯有招,小区里那位七十岁的“意外路8号金牌楼长”,古道热肠的活祖宗。但凡他的电话来得如此密集又凶猛,通常只有一种可能——社区天要塌了!
昨天他还在楼道群里呼吁大家集资给他门口换新的“荣誉锦旗”,难道是……这个事有变卦?该不会老爷子真在楼下居委会上演全武行吧?
纪修竹的心脏又一次被提溜到了嗓子眼儿,手指有点发僵,点了两次才接通,耳朵还没贴上,冯大爷那中气十足、活像从扩音喇叭里吼出来的大嗓门,直接穿透了整个隔间,直刺耳膜:
“小纪!小纪啊!天大的奇闻!出天大的奇闻了啊!!”
这动静,震得纪修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手机都拿远了一寸:“冯大爷?!您慢点说,出啥奇闻了?是锦旗……”
“嘿呀!还管啥锦旗!你那‘优邻’!那个我们社区天天骂它发瘟病的‘优邻’软件!”冯大爷的声音亢奋得像打了鸡血,完全忽略了他没说完的话,“它今天诈尸了!疯了!彻底疯球了!!”老家的俚语都激动地带了出来,“我家那破手机上头,通知消息炸锅了,一直响!一直响!震得差点从桌上蹦下来掉地上!我还以为手机让啥病毒给夺舍了!扒拉开机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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