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仙道
缘起（旧版）

我叫张砚之，打记事起就扎在山村里长大。这村子面积不小，拢共却不足百户人家。那会儿路难走，外头的动静很少传到村里，全靠一个货郎每周来一趟，牵着驴挑着担子，带来些村里没有的稀罕物件和生活用品。村里人住得近，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多是老实巴交、民风淳朴的寻常人，日子过得热络。家里就我和爷爷俩，虽说冷冷清清，倒也习惯了。

爷爷是村里的算命先生，大伙都喊他张老头。外头世道乱，长年兵荒马乱，大家几乎年年吃不饱饭，穿得也单薄，家家户户都熬着。爷爷快六十了，时间没把他熬得只剩一把骨头，手脚反倒利索得很，一点不像个老人。他脾气古怪，不怎么和人说话，平常也爱独处。村里没人知道他平日里在忙些什么，只晓得他最大的喜好是抽上一口旱烟。

除了村长，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大伙只知这张老头有本事，早年在外头闯荡过，见多识广。七年前，他打村口路过，抬手掐着指头算了半天，随后便请了镇上的工匠，在村边湖水旁盖了间屋子，打那以后就再没离开过。村里的大小事，红事白事，都由他操持。他常跟死人打交道，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所以村里人都信他，出了啥邪乎事，头一个想到的准是他。

我并非他的亲孙子，是被他收养的。发现我的那晚下着小雨，月亮透着股怪异，看着明明亮亮的，却照不亮什么，村子阴沉沉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猪啊狗啊都像受了惊，时不时嗷嗷叫几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发现我的是谢家媳妇林婶。那晚她憋得尿急，也是邪乎，非得出门去村头的茅厕。那时候没有自家茅房的说法，脸皮薄的姑娘家大小事都得往村头那简易茅房跑，而五大三粗的汉子和久经人事的妇人，几乎都是随便找个隐蔽地方解决，很少去茅厕。

她刚走到离家不到两百米的草地边，就瞅见了我。我孤零零地躺在那儿，不哭也不闹，伸着小手还在半空瞎晃。天儿凉，又下着雨，我浑身都湿透了，冻得发紫，就裹着一块破布。

林婶当时就吓了一跳，直愣愣地看着我。她想不明白，这么小的娃，大半夜被扔在这荒郊野地，咋就不哭呢？她喊了半天，四周静悄悄的，没人应答。尿憋得她直打哆嗦，没法子，只能先撒了尿，再把我抱回去做打算。

往回走的路上，雨越下越大。林婶边哄着我边往回赶，脚步因下雨加快了不少。风呼呼地刮，各家的门窗被吹得吱呀乱响，风从缝隙里钻过，呜呜地像在哭。有些人家的窗户关不严实，风一卷，屋里的茶具碗筷“哗啦”一声全摔在地上，碎了一地，似乎是在赌气，又像是……不满有人把我带走。

越往前走，林婶越觉得不对劲。总感觉身后不远处，有个黑乎乎的影子跟着，看着像个人形，又不太像。她脑子一阵发晕，耳朵里嗡嗡作响，还夹杂着耳鸣般的嘤嘤声。顿时吓得一激灵，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抱着我几乎是跑着往家冲，越跑越觉得撞了邪。

刚一进院子门，外头的大雨忽然“唰”地一下停了。几乎同时，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怎么哄都没用。老谢被哭声闹醒，披衣出来，一看见媳妇浑身湿透，怀里还抱着个娃，一脸懵，忙问：“这小娃哪来的？”

林婶刚才被吓得有些恍惚，脑子一时空白，这会儿见到自家男人，心里多少踏实了点，理智也清醒了回来。她解开我身上湿透的布兜，拿起家里的面巾给我擦着雨水，一边慢慢跟老谢讲起刚才的事。

老谢听说是从外头抱回来的，再看怀里的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青得发暗，院里的风还在呜呜咽咽地绕，远处野狗的嚎叫声一阵紧过一阵，心里那点不安像野草似的疯长，让他心里咯噔一下——这娃再这么哭下去，怕是熬不到天亮。活了这么久，他也听说过一些迷信说法，隐约觉得这事不简单，说不定还带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到村里。俩人合计了半天，没辙，只能在院子里大喊叫人。附近几户睡熟的村民被这动静闹醒，屋里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伴着含糊的问话声、开门声。有妇女带着孩子的，还有人披衣趿鞋跑出来，隔壁屋的油灯“咔擦”亮了，接着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没一会儿，刘飞披着衣裳探出头，睡眼惺忪地问：“咋了这是？深更半夜的……”一边说一边往老谢家这边凑。

“出啥大事了？”

大伙听完谢家夫妇的话，相互看了看，不知是在怀疑事情的真假，谁也没开口。没一会儿，一个刚进门的媳妇开了口，声音发颤：“要不……还是把这娃放回去吧？指不定是哪个冤鬼盯上了，放回去，说不定就没咱啥事了……”众人都在院子里站着，顶着冷风直哆嗦，可又忍不住好奇，一个个探着脑袋往院子里瞅。见没啥动静，刘飞从兜里摸出个烟袋，抖抖索索摸出一张符纸，往老谢怀里一塞，自己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抽起旱烟，一口接一口，最后说了句：“我以前从张老头那求来的，能护身用。听你俩说的像是撞了邪，快去把张老头叫来，我是被你两人吓得不敢乱走了”说完眉头皱得紧紧的，不知道在琢磨啥。

老谢夫妇两人都愣了愣，想来也是没想到这老刘居然能从张老头手上讨到东西。要知道，平时见到那老头子都不容易，何况他那性子，见了面也未必能说上两句话。想到这，老谢往院子外瞅了一眼，像是壮胆似的骂了句“真是活见鬼了”，然后应了声“知道了”，转身就往外走——他是去叫张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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