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门缝下的光痕消失了,但地面的温度还在。陈默站起身,没再看那扇铁皮门,转身走到床边,把全家福从夹克内袋取出,指尖擦过照片边缘的焦痕。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疤痕已经白得像旧纸,再没有一丝波动。
他知道该去哪儿了。
陈光站在窗边,手搭在窗框上,胎记褪得干净,皮肤下不再有蓝液流动。他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陈默一眼。那一眼很轻,却像在确认什么。
陈默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天刚亮,风很软。街道空着,昨晚的裂缝已经愈合,水泥面上只留下几道浅纹,像被雨水冲过的痕迹。他们穿过城中村的小巷,脚步踩在碎石上,声音很实。陈默左手插在夹克口袋里,指尖碰着那片凝固的能量残片,边缘带着星形纹路,温温的,像被晒过的石头。
走到老宅旧址时,第七棵银杏树正对着晨光。树干不高,树皮泛青,年轮一圈圈叠着,第七圈之前始终断着一道细缝。陈默蹲下,用手扒开树根旁的土。土是松的,像是最近被人翻动过。
他从内袋取出机械手指。金属外壳已经暗了,关节处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脉冲,一跳一跳的,像没停完的心跳。
指尖刚触到金属,眼前就闪了一下。
不是幻觉。是记忆。
手术台上的母亲,腹部连着管子,头侧嵌着红光装置;父亲站在控制台前,白大褂沾着血,后背被穿刺器贯穿;他自己跪在第七次重启前的静室里,手里攥着一张地铁票,哭得喘不上气。
这些画面没有声音,也没有持续太久。脉冲跳了三下,就停了。
陈默没动。他知道这不是系统残留的攻击,是父亲留下的回响。是提醒,也是告别。
他把手指放进坑里,轻轻覆上土。指尖擦过树根时,掌心忽然一热。那片星纹残片在口袋里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回应。
土盖实后,他手掌贴地,停了两秒。地下有频率传来,很弱,但很稳,像心跳,又像某种校准信号。
他知道,父亲收到了。
陈光走过来,站在树侧。他没碰树,只是抬头看着枝干。阳光穿过叶片,照在他脸上,很平。
“爸说,银杏花开的时候,就是重逢的时候。”他说。
陈默没回答。他坐在树根上,背靠着树干,抬头看天。云在走,光在变,可他不想算时间了。他只是坐着,像一个终于能停下来的人。
树干忽然颤了一下。
不是风。
年轮开始发光。一圈一圈,从内向外,第七圈闭合的瞬间,整棵树像是被点亮了。树皮下的纹路泛出淡青色的光,顺着枝干往上爬。
接着,花开了。
不是一片一片,是一瞬间。成千上万朵小花从枝头炸出,颜色不是黄,是银,像被银河浸过。每一片花瓣都带着微光,飘起来时,像星尘升空。
空中开始扭曲。
光影浮动,父亲的影像缓缓浮现。他穿着旧白大褂,站姿笔直,背景是2013年的实验室,窗外有梧桐树影。他的脸很清晰,眼神平静,像等了很久。
“当银杏花开时,”他说,“就是我们真正重逢的时候。”
影像没动,也没多说。只是看着陈默,点了点头。那一眼,像在说“你做到了”。
陈默没起身,也没说话。他只是抬手,轻轻碰了碰树干。光从掌心传上来,很暖。
影像开始淡去。
就在最后一瞬,空中又闪了一下。
七万个母亲的笑脸重叠浮现,覆盖了父亲的身影。她们都在笑,安静,温柔,像在说“别再来了,孩子,停下吧”。
光层交错,像是谁该定义终点的拉扯。
陈光抬起手,轻轻按在树皮上。胎记虽褪,但他仍能感应到什么。
“这次,”他说,声音很轻,“是爸爸的时间。”
父亲的影像重新清晰了一瞬。他笑了笑,目光穿过光影,落在陈默脸上。然后,彻底消散。
银杏花还在飘。空中光点越来越多,与花影交织,像一场静默的雪。
陈默靠在树上,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他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七个点同时亮起。
是中继站遗址。
光柱从地下升起,笔直冲向夜空,不是爆炸,不是警报,是释放。七道光在高空汇聚,凝成两颗星——双子星。它们不动,也不闪,就那么挂着,像被钉在天上的坐标。
陈光盯着星图,本能地想算角度、想解码、想找出运行规律。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下,像是要画出轨迹。
陈默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别算了,光仔。”他说,“这次,我们只看着。”
陈光的手停住了。他仰起头,看着那两颗星,又看了看满天飘落的银杏花。光映在眼里,像碎了的银河。
他忽然笑了。
很小,但很真。
他抬起手指,指向星空,声音轻得像自语:“爸爸,妈妈在笑。”
陈默没看他。他看着同一片天,看着花与星交映的夜空。他慢慢伸出手,握住陈光的手。
然后站起身。
“不,”他说,声音低,却像钉进地面,“是我们在笑,一起。”
风从树梢掠过,卷起几片银花。它们飘得很慢,像不愿落地。远处的双子星静静悬着,光纹稳定,不再旋转。
陈默站着,没动。陈光也没动。两人的手还握着,掌心贴着掌心,一个旧疤,一个新生的纹路。
树根下的土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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