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陈阎的话音刚落,张艳的手指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似的。U盘在她掌心滚了半圈,金属边缘硌得她指节绷得发白,几乎要把那小小的物件捏碎。她没扔,也没往口袋里藏,就这么僵在原地,后背绷得笔直,像个被人瞄准的靶子,连呼吸都忘了匀。
巷口的风势稍缓,卷着片沾了泥的碎纸屑擦过她的鞋跟,又裹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在墙根打了个旋,贴住她的裤脚,才被风扯着飘向巷尾,发出“哗啦”的轻响。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干得像晒裂的土,再没了刚才对着镜头时的尖利,连尾音都在发颤。
陈阎没答,只是抬手拉开背包侧袋的拉链,指尖夹出一个巴掌大的便携投影仪——黑色磨砂外壳泛着冷光,边角还沾着点未擦净的灰尘。他将投影仪平托在掌心,对准张艳手里的U盘,插槽“咔嗒”一声咬住U盘,按键按下去的脆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张艳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你还有备份?你早就留了后手?”
陈阎蹲下身,将投影仪对准对面斑驳的墙面——那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红砖,正好成了天然的幕布。画面一闪,熟悉的监控录像重新跳了出来:表叔站在巷口路灯下,接过鸭舌帽男人递来的现金,指尖沾着唾沫数钱的样子清清楚楚,右后裤兜那个硬币大的破洞,随着他的动作咧着口;镜头接着切到陈阎家客厅的监控,表叔鬼鬼祟祟地把钱塞进电视柜夹层,还特意用抹布擦了擦柜面,像是怕留下指纹。
围观的邻居没人说话,脚步却悄悄动了——有人往前凑了半步,手机镜头对准墙面,屏幕光映亮半张脸;有人往后退了退,眼神里满是探究,却没一个人出声打断。
“这……这是偷拍!是非法取证!你侵犯我们隐私!这证据不算数!”张艳强撑着拔高声音,可底气明显不足,连手都开始抖。
陈阎按下播放键,没理会她的辩解。
清晰的录音立刻从投影仪里飘出来,表叔低沉又急促的声音,像根针似的扎进每个人耳朵里:“三爷说,这小子必须栽个跟头,不然以后不好控……事成之后给两万,现在先给一半,剩下的等事儿成了再结。”
停顿了两秒,录音里传来鸭舌帽男人的声音:“万一他报警怎么办?警察要是查起来……”
表叔的冷笑紧接着响起,带着点不屑:“报?谁信一个高考落榜生的话?再说了,我们是他表叔表婶,管教晚辈,天经地义,就算闹到派出所,也得说我们占理!”
录音戛然而止,墙面的画面定格在表叔关电视柜门的瞬间——他还特意拽了拽柜门,确认关紧才转身离开。
巷子里静得可怕,只有投影仪散热的“嗡嗡”声,还有邻居们屏住的呼吸,连风都好像停了。
张艳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灰,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猛地扭头看向台阶上的表叔,眼神里又恨又急,像要把他生吞了。
表叔双手撑在地上,指节泛白,额头抵着膝盖,肩膀抖得像筛糠,后颈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他不敢抬头看墙面,更不敢看张艳,仿佛只要闭上眼,不看这一切,事情就还能挽回。
“你……你跟我说过只是吓唬他!只是让他服软!”张艳突然尖叫起来,声音破了音,“你说不会出事!你说那个赵三爷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你骗我!”
表叔终于抬起头,眼眶红得吓人,眼尾还挂着未掉的泪珠。“我……我不知道他是那种人啊……”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那人穿件黑唐装,左眼戴个黑眼罩,递烟的时候手都在抖……我还以为就是个开典当行的老头,哪知道他是……”
“赵三爷。”陈阎站起身,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地下拳赛的掌控者,三年前因为有人欠他赌债还不上,直接剁了人两根手指,上个月刚被市局列为重点监控对象,现在还在找他的落脚点。”
表叔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手肘一滑,半个身子歪在地上,手心撑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却没觉得冷。他张着嘴,像是想辩解什么,可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气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张艳还想挣扎,目光扫过墙面的画面,又落在陈阎身上:“那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这段录音是不是你剪辑嫁接的?谁能证明这是真的?你拿出证据来!”
陈阎看着她,右手缓缓滑向后颈,指尖触到那道浅褐色的旧疤——指尖轻轻摩挲着疤边缘的皮肤,五秒后,他收回手,从背包里抽出一张A4纸,手腕一抖,纸张“哗啦”展开。
“这是城南物流仓库的租赁合同复印件,”他的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出租方签的是赵三爷名下的空壳公司——‘诚信仓储’,你可以去工商局查注册信息。仓库的水电缴费记录显示,每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用电量是白天的三倍还多——正好对应地下拳赛的时间。”
他又抽出第二张纸,是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截图:“这是你丈夫和赵三爷手下阿彪的通话记录,过去七天,他们联系了六次,最长的一次通话十二分钟。基站定位显示,每次通话时,你丈夫都在家属院附近,阿彪则在城南物流仓库周边。”
第三张是银行流水明细,纸面上的打印字格外清楚:“这笔五千块的转账,来源账户户主叫李长贵,四年前因为参与聚众斗殴被判刑,现在是赵三爷的司机兼保镖。转账备注写着‘劳务费’,转账时间是你丈夫收现金的当晚八点十七分——正好是他从巷口回家之后。”
纸张一张张落在地上,轻飘飘的,却像判决书似的,在张艳脚边堆叠起来。风掀起纸角,又重重拍下,像是在确认这些证据的重量。
张艳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咚”地撞上身后的摄像机支架——银色支架晃了晃,她赶紧伸手扶住铁杆,才没摔倒。她的眼神涣散,盯着地上的纸张,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嘴里喃喃着:“你……你早就查好了?你不是什么落榜生……你根本不是……”
陈阎没接她的话。他弯腰拔出U盘,关掉投影仪,动作利落得像在执行什么任务,然后把两样东西都塞进背包,拉链拉到一半,留出个缝隙。
“现在,还有人敢拦我进门吗?”他扫过巷子里的人,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压人的气势。
没人回应。邻居们悄悄往后退,有人把手机揣回口袋,有人转身往自家门口走,连刚才举着摄像机的记者,都早就没了踪影。
巷口几户人家的窗口陆续亮起灯,暖黄色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有人趴在窗玻璃上往外看,也有人看了两眼,就赶紧拉上窗帘,像是怕惹祸上身。远处一辆电动车驶过,车灯扫过墙面,照亮了那些散落的纸张,纸面上的打印字在灯光下格外扎眼。
张艳低头看着脚边的U盘——刚才她没扔,现在U盘还在掌心攥着,金属外壳被汗浸湿,滑溜溜的。她的手指松了又紧,最终还是缓缓松开,黑色的小物件“嗒”地掉在水泥地上,滚了半圈,停在一张通话记录截图旁边。
表叔突然抬起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错了……我不该听那个什么三爷的话……我不知道他是干这个的……我要是知道,我绝对不敢……”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腿软得像面条,刚撑起半个身子,又“咚”地坐下,只能跪坐在地上,额头冒着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滴,滴在地上的纸张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你要报警就报吧……我把钱退回去……我现在就退……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张艳猛地瞪向他,眼里全是怨毒,声音尖得像要吃人:“你疯了?你现在认错,咱们俩就全完了!钱能退回去,赵三爷能放过咱们吗?”
“可他手里有证据!他有那么多证据!”表叔突然崩溃大吼,声音里满是恐惧,“不止咱们!还有赵三爷!还有阿彪!他们要是知道我招了,会杀了我们的!他们真的会杀人的!”
最后一句话喊出来,他自己都吓住了,赶紧用手捂住嘴,惊恐地环顾四周,像是怕这话被赵三爷的人听见。
邻居们倒吸一口凉气,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看向表叔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害怕。
张艳的嘴唇哆嗦着,终于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家庭纠纷,也不是长辈管教晚辈的家事。她丈夫卷进的,是一个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圈子,是一群她根本惹不起的人。
她慢慢弯腰,捡起地上的U盘,指尖捏着U盘的边缘,像是捏着块烫手的炭。然后她转身,就要往巷口走。
“站住。”陈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高,却让她的脚步瞬间顿住。
她没回头,后背绷得更紧了。
“东西你可以拿走。”陈阎看着她的背影,语气里没带任何情绪,“但记住,这只是开始。下次你们再敢找人堵我的门,或者再找记者来闹,我不会再跟你们废话——我会让派出所直接调取全市的天网系统,把你们每一次的行动路线、每一笔资金往来、每一个联络电话,全都打印出来,一张不差地贴在这条街每一户人家的门口,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到底在干些什么。”
张艳的肩膀剧烈一抖,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抽了一下。
表叔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反复念叨着:“三爷会报复的……他肯定会报复的……我们完了……全完了……”
陈阎没再看他们,转身走向自家的铁门。他的脚步依旧沉稳,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带着种军人特有的节奏感,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身后,张艳终于迈开步子,快步走到表叔身边,伸手搀住他的胳膊。她的背影佝偻着,走路时右腿像是使不上劲,拖着地面,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出巷口,身影很快消失在路灯的尽头,只留下地上散落的几张纸,在风里轻轻晃着。
巷子重新恢复了安静,连邻居家的灯光都灭了几盏。
陈阎站在铁门前,背包还没卸下来,右手搭在锈迹斑斑的门把手上。他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微微侧身,目光投向巷口的黑暗处——那里没有灯,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像是藏着什么人。
风再次卷起来,地上的纸张被吹得翻了个身,其中一张租赁合同复印件飘到他的脚边,边角已经被之前的雨水浸湿,上面的打印字模糊了大半,只剩下“诚信仓储”四个字还能看清。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捡,只是抬脚轻轻把纸踢到一边,避免被自己踩到。
远处传来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咔嗒、咔嗒”,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一个穿蓝色运动服的男人骑着辆旧单车,缓缓驶进巷口。单车的车漆掉了大半,车把上挂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车轮在离陈阎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还在惯性地转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来人抬手摘下头上的黑色帽子,露出一张敦实的脸——右耳缺了一块肉,留下个不规则的疤;左手小指明显弯曲变形,像是被人掰过。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烟嘴在唇间蹭了蹭。
男人看着陈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微黄的牙:“小子,我刚从城南过来,听说你惹了个大麻烦——把赵三爷的人给揪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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