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河源县城外的校场,尘土飞扬。
秋风卷起地上的枯草,带着一股肃杀的凉意,刮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颊。
空气里的火药味,比孔捷下令挑战时还要浓烈。
一边,是张大彪和他身后那百十来号新一团的老兵油子。
他们站没站相,许多人还吊儿郎当地扛着枪,歪戴着军帽,眼神里那股“老子天下第一”的桀骜,几乎要化为实质,戳破这天。
另一边,是孔捷亲手拉出来的德械营。
他们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塑,以排为单位,列成一道道灰色的墙。队列整齐到令人窒息,每个人的间距都分毫不差。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却又透着一股让人生畏的冷冽。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在校场中央猛烈碰撞,激荡起无形的波澜。
张大彪往前一步,将那把陪伴他砍下无数鬼子头颅的大刀,“哐”地一声插进面前干裂的土地里。
刀柄嗡嗡作响。
“孔团长,不是我张大彪不给你面子。”他哼了一声,粗糙的嗓门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咱们八路军,是泥腿子出身,打仗靠的就是一股不怕死的血性,靠的是见了鬼子敢亮刀子的胆气!”
他伸出手指,遥遥点着那队列森严的德械营,嘴角咧开,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你这帮兵,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跟城里那些太太小姐养的看门狗似的,干干净净,一点血腥味儿都没有。”
“别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吧?”
他身后的新一团残部爆发出一阵哄笑,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
城楼下的挑衅,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这位新团长要立威,他们这群刺儿头,偏要试试这威风到底有多硬!
孔捷稳稳地坐在部下搬来的一张太师椅上,仿佛根本没听到那些刺耳的笑声。
他端着一个粗瓷茶碗,指尖轻轻摩挲着碗壁的豁口,低头,对着漂浮的茶叶末子,吹了口气。
一圈圈涟漪在茶水中荡开。
他嘴角的弧度,比那涟漪还要冷。
这种刺头,不一次性把他打断了骨头,让他从里到外都趴下,这队伍以后就别想带了。
“大彪啊。”
孔捷终于抬起头,慢悠悠地放下茶碗,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
“拼刺刀,那是子弹打光了,没办法的下策。是拿咱们战士的命去跟鬼子换命。”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尘。
“既然你不服,那咱们就比比。”
“不过,不比拼刺。那玩意儿,太小儿科了。”
孔捷的眼神陡然锐利,扫过张大彪,扫过他身后那一张张桀骜不驯的脸。
“咱们比杀人技!”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
“汉斯,出列!”
队列中,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德械系统兵闻声而动。
他没有丝毫迟疑,一步跨出,军靴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手里提着一支步枪,枪身修长,木质枪托呈现出深沉的色泽,最引人注目的,是枪身上方那个从未见过的、带着镜片的古怪管子。
毛瑟98K,加装四倍瞄准镜。
“看到两百米外,那棵歪脖子树了吗?”孔捷抬手一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树上有个鸟窝。”
他的目光转回到一脸愕然的张大彪身上。
“把你头上的硬币,扔向那个鸟窝。”
张大彪彻底愣住了。
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干什么?打鸟吗?用硬币?
不等张大彪反应,那名叫汉斯的系统兵已经动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元,屈指一弹,动作流畅写意。
银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银色弧线,带着清脆的嗡鸣声,翻滚着飞向高空。
阳光下,那枚袁大头上的头像一闪而过。
就在银元飞到最高点,即将下落的一刹那。
汉斯动了。
举枪。
拉栓。
抵肩。
瞄准。
扣动扳机。
一连串动作快到极致,仿佛演练了千百万遍,化作了一个连贯的肌肉本能。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炸开!
子弹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尖啸。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两百米外,那棵歪脖子树的树杈上,那个不起眼的鸟窝瞬间炸成一团碎屑,草屑纷飞!
紧接着,传来一声金属撞击木头的闷响。
全场死寂。
上一秒还在哄笑的新一团老兵,此刻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滚圆,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大团棉花,发不出半点声音。
张大彪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层冷汗。
他甚至没看清那个叫汉斯的兵是怎么瞄准的。
一个胆大的新一团战士,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步步挪到那棵歪脖子树下。
他抬起头,仔細寻找着,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那枚刚刚还在空中翻飞的银元,此刻中心多了一个整齐的弹孔,被子弹巨大的动能死死地钉进了粗糙的树干里,抠都抠不下来!
这他娘的是什么枪法?
这还是人能打出来的枪法?
别说他们,就是他们原来的团长李云龙,全团公认的神枪手,也绝对做不到!把一枚扔到天上的硬币,在两百米外一枪打进树里!
“这就吓着了?”
孔捷的嗤笑声打破了这片死寂,显得格外刺耳。
他看都懒得看那棵树,仿佛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柱子!王承柱!”
“有!”
人群里,一个身影猛地挤了出来。
王承柱的眼睛死死盯着德械营队列旁,那几门用帆布盖着的大家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刚才德械营进场时,他就闻到了一股冰冷的钢铁和炮油混合的销魂味道。
孔捷指着那几门被帆布覆盖的火炮,对王承柱,也对所有人说道:
“那是德造80毫米迫击炮,一门炮,顶得上小鬼子一个掷弹筒小队。”
“我的兵给你们演示一遍,都给老子把眼睛睁大了,看清楚了!”
三名德械炮兵立刻出列,一把扯开帆布。
崭新的炮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那粗壮的炮管,厚实的底座,无一不在彰显着其恐怖的威力。
王承柱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脸涨得通红,那眼神,比看到了亲爹还要亲。
三名炮兵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一人架设炮架,调整底座。
一人飞速转动高低机和方向机,口中报出一连串听不懂的数字。
一人从弹药箱中取出一枚沉甸甸的炮弹,拔掉保险,顺着炮口滑入。
“咚!”
一声闷响。
“轰!”
炮弹出膛的巨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一枚黑色的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飞向远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颗死亡的流星。
一千米外,有一个被当地百姓废弃的水桶。
在众人视野里,那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炮弹精准无误地一头扎了进去。
短暂的寂静后。
“轰隆!”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猛然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将那个水桶连同周围的地面,一起撕成了碎片!
泥土和金属破片被高高掀起,形成一朵小型的蘑菇云。
指哪打哪!
一千米外,指哪打哪!
王承柱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他猛地冲到孔捷面前,因为过度激动,话都说不利索了。
“团……团长!这炮……这炮……神了!它成神了!”
张大彪这下是彻底没脾气了。
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无论是那神乎其神的枪法,还是这堪比炮神附体的精准炮击,都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强不强的问题了。
这是代差。
是碾压。
他引以为傲的白刃战血性,在这种现代化的杀人机器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无力。
“怎么样,大彪?”孔捷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淡。
“还要比吗?”
张大彪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
他猛地挺直了腰杆,双脚用力一并,对着孔捷,抬手敬了一个前所未有地标准的军礼!
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自己的手臂都给折断。
“孔团长,我服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吼得声嘶力竭。
“我张大彪服了!这才是正规军!这他娘的才是打仗!咱们以前……咱们以前那就是游击队的土鳖打法!”
“服了就行。”
孔捷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神色一肃,一股铁血威严的气势油然而生。
他转身面向全场,声音洪亮如钟。
“传我命令,从今天起,全团混编!新一团残部,独立团老兵,全部打散,以连为单位重新整编!”
“成立团直属炮营,王承柱,任营长!”
“教官,由德械营担任!”
孔捷的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人。
“谁要是学不会操作这些新家伙,趁早给老子滚蛋!我独立团,不养废物!”
王承柱看着那几门闪烁着死亡光泽的迫击炮,眼眶一热,泪水差点就涌了出来。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宝贝啊!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回应:
“是!团长放心,谁他娘的学不会,我王承柱亲手踹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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