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长城外,咬死鸦妖夺剑种!
第十一章 暗港黑舟,命丝缚心(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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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屋的门关上。

将老妪枯寂的身影和狭小的空间隔绝在内。

萧七站在黎明前最深的暗色里,手中握着那块冰冷的候补腰牌。东方天际,烽火的赤金光芒在渐强的天光中淡去,但那道巨龙脊背般的阴影轮廓,却愈发清晰巍峨,压在天边。

十日内,铁刃关。

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腰牌上古朴的“暗”字,将其贴身收好,和林墨那块刻着“墨”字的铁片放在一处。

没有立刻动身。

他走到土屋旁一处背风的凹地,盘膝坐下。连续燃血遁影的损耗和伤势需要时间恢复,哪怕只是一点点。他闭上眼睛,尝试引导天地间微薄的元气,同时沟通识海中的影鸦剑,以剑胚本源缓缓温养几乎干涸的经脉。

很慢,但确实有效。丝丝缕缕冰凉的剑气在体内游走,修补着暗伤,左肩骨折处的剧痛也稍有缓和。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色大亮,又渐渐偏西。土屋内始终没有任何动静,那老妪似乎真的不需要吃喝,也懒得理会外面的萧七。

萧七也不急。他默默运转功法,饿了就啃一口硬邦邦的干粮,渴了就喝点皮囊里的清水。他在抓紧每一分时间恢复,也在等待。

等待一个更稳妥的进入方式。老妪说“自行赶到”,但这里毕竟是暗桩附近,或许另有安排。

果然,在第二日深夜,子时前后。

土屋那扇看似牢固的木门,无声地开了一道缝。

老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枯木拐杖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她看了萧七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就向土屋后方那片长满带刺灌木的乱石坡走去。

萧七立刻起身,默默跟上。

老妪脚步看似蹒跚,速度却不满,在乱石和灌木中穿行,路线曲折诡异,避开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松软地面。萧七紧跟其后,努力记下路径。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崖壁前。老妪停下,拐杖在几块看似随意的凸起石块上敲击数下,节奏古怪。

崖壁底部,一块巨大的、长满青苔的岩石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向下倾斜的洞口。一股比土屋地道更阴冷、更潮湿、带着浓重水汽和淡淡铁锈腥味的气息涌出。

是暗河的味道。

“下去。”老妪嘶哑地吐出两个字,率先钻入。

萧七紧随而入。

洞内起初狭窄,仅容弯腰通过,脚下湿滑。但很快,通道变宽,变成一条人工开凿的、可容两人并行的石道,倾斜向下。石壁湿润,不断有水珠渗出滴落,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滴答”声。

空气里的水汽越来越重,铁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也越来越浓。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传来隐约的、哗哗的流水声。

转过一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

萧七的脚步,微微一顿。

眼前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耸,隐没在深邃的黑暗里,看不清有多高。脚下,是一条宽阔的、水流深沉的暗河,河水漆黑,无声奔流,不知源头,不知去向。

而河面上,停泊着船只。

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全是黑色的船。样式古朴,船身狭长,像一片片巨大的黑色柳叶,静静漂浮在黑色的水面上。没有帆,没有桨,船头船尾各挂着一盏幽绿色的、灯罩蒙得严严实实的气死风灯,灯光昏暗,只能勉强照亮船身周围一小片水面。

没有风,但所有船只都随着水波微微起伏,整齐得诡异。

没有灯火通明,没有人声鼎沸。只有无穷无尽的、幽绿色的光点,在无尽的黑暗水面上无声闪烁,如同幽冥鬼市。只有暗河水流永恒的、低沉的哗哗声,以及……从那些黑色船只深处,隐约传来的、极其细微的、仿佛金属轻轻摩擦的鸣响。

那是剑鸣。

成千上万,被压抑的剑鸣。

这里就是“老鸦渡”。长城脚下,暗剑营连接外界的秘密港口。

“候补的船,在那边。”老妪用拐杖指了指靠近左侧石壁的一小片区域。那里停泊的黑色小船似乎更小一些,排列也相对稀疏。

她带着萧七,沿着石壁上开凿出的狭窄栈道,向那边走去。栈道湿滑,仅容一人通行,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暗河。

偶尔,与对面栈道上沉默走过的人影交错。那些人影都穿着深色衣物,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面容笼罩在阴影或兜帽下,看不真切。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连眼神接触都极少。

一种压抑的、冰冷的、充满戒备和竞争的氛围,弥漫在整个空间。

走到候补船只停泊区,老妪在一艘看起来与其他无异的黑舟前停下。船头上,挂着一盏比其他船更暗淡几分的幽绿灯。

“上去。”老妪说。

萧七踏上跳板,跳板微微下沉。船身比看起来更稳。

他刚在狭窄的船舱里坐定——船舱里空无一物,只有光秃秃的木板——老妪也跟了进来,坐在他对面。

黑舟无人划动,却自行缓缓离岸,滑入暗河主流,随着水流,向着下游无尽的黑暗无声驶去。

船舱里,只有那盏幽绿灯透过舱壁缝隙漏进的一点微光。

“规矩,只说一次。”老妪的声音在封闭的船舱里响起,更显嘶哑干涩,“腰牌,是你的身份,也是你的枷锁。上了这船,就是暗剑营的候补。候补,不算人,是耗材。”

“此番渡河,去的是‘暗剑外谷’。那里,已有候补一百九十九人,加上你,整两百。”

“十日后,‘三试’开。地点,就在外谷。”

“三试内容,现在不知。但结果,固定。两百人,只留十人。十人之外,皆为淘汰。”

她顿了顿,灰暗的眼睛在幽光下盯着萧七。

“淘汰,即死。或死于试炼,或死于同僚,或死于……规则。历年,候补存活率,不足半成。”

死亡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五。

萧七脸色平静,只是握着腰牌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这是其一。”老妪继续道,“其二,选拔期间,严禁一切形式的作弊、外援、泄密。违者,死。”

她枯瘦的手指,忽然闪电般探出,在萧七反应过来之前,指尖已点在他手中那块候补腰牌的“暗”字中心。

一点冰凉的刺痛,从腰牌传入掌心,瞬间蔓延至手臂,直达心脏!

萧七身体一僵,感到心脏似乎被一根极细极韧的丝线轻轻勒了一下,不疼,但那种被异物侵入、随时可能收紧的感觉,无比清晰。

“命剑丝,已种下。”老妪收回手指,声音毫无波澜,“它与腰牌一体,与你心脉相连。选拔期间,任何被判定为作弊、外援、泄密的行为,或被其他持有‘监察令’者激活,丝即断,心即爆。剑营有秘法,隔着百里,也能要你性命。”

她看着萧七瞬间绷紧的身体和骤然冰冷的眼神,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不像。

“怕了?现在下船,还来得及。跳进暗河,若能不死,自寻生路去。不过,暗河之水,蚀骨销魂,比之心爆,未必痛快。”

萧七沉默。

几息之后,他缓缓放松身体,将腰牌更紧地握了握,感受着那枚“暗”字在掌心留下的清晰凸痕,以及心脏处那若有若无的、被丝线缠绕的异样感。

“继续。”他说,声音平稳。

老妪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欣赏的神色,很快隐去。

“其三,入谷之后,一切听令。令行禁止,违者,罚。重则,死。”

“其四,谷内,不禁厮杀,不禁争夺。只要手段不被判定为‘作弊’,不用外物,不结死仇惊动监察,生死自负。”

“最后,记住你的目标——活下来,挤进前十。只有前十,才算真正踏入暗剑营的门,摆脱候补身份,得授营中剑诀、资源,有资格在这长城内外,挣一份活路,搏一个前程。”

“至于能走多远,看你自己的命,和手中的剑。”

说完,她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如同入定。

黑舟在暗河上无声滑行。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单调的水流声中失去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时辰,也许半天。

前方无尽的黑暗尽头,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

不是幽绿色,而是暗红色的,像将熄的炭火。

随着黑舟靠近,那点光逐渐变大,显现出轮廓——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河道出口。出口外,隐约可见陡峭的、被染成暗红色的岩壁,和更远处一片被迷雾笼罩的、地势崎岖的谷地。

暗剑外谷,到了。

黑舟缓缓靠向出口一侧简陋的石码头。码头上,立着几个如同石雕般、穿着暗红色皮甲、脸覆黑色金属面罩的身影,气息冰冷肃杀,手中按着制式长剑。

监察者。

老妪睁开眼,示意萧七下船。

萧七起身,踏上码头坚硬冰冷的石板。

一名监察者上前,手中拿着一块巴掌大小、刻满符文的暗红色金属板。他示意萧七出示腰牌。

萧七交出腰牌。

监察者将腰牌按在金属板中央的凹槽里。

“嗡——”

金属板上的符文依次亮起暗红色的光,扫描过腰牌。最后,一道红光从金属板侧面射出,在萧七左手手背上飞快一扫。

刺痛传来。

萧七低头,看到自己左手手背上,皮肤下浮现出一个暗红色的、仿佛烙上去的印记。

印记由两个部分组成。

上方是一个扭曲的、如同地穴入口般的符号。

下方是四个清晰的数字——「戊字97」。

“地宿,戊字九十七。”监察者冰冷的声音从面罩下传出,毫无感情,“你的编号,你的临时身份。谷内一切,凭此标识。十日后,三试开始。现在,入谷,自寻住处。不得喧哗,不得踏出划定区域,违令者,鞭三十。”

他将腰牌丢还给萧七,侧身让开通路。

萧七接过腰牌,手背上“戊字97”的印记微微发热。

他抬头,看向码头后方。

那里是一条通向谷内深处的、粗糙开凿的石阶。石阶上方,暗红色的岩壁在不知光源的映照下,泛着铁与血沉淀般的色泽。更深处,雾气弥漫,隐约可见更多简陋的石屋、洞穴轮廓,以及零星走动的、沉默的身影。

压抑,危险,竞争惨烈。

这就是暗剑外谷。

这就是他接下来十日,需要存活、并必须杀出重围的地方。

他将腰牌收起,手背上“戊字97”的印记在暗红光线下一闪而逝。

然后,他迈步,踏上了那条向上的石阶。

身影,很快没入前方浓郁的雾气与暗红光影交织的未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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