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赶尸手札
第一章：纸人艳鬼（旧版）

我家祖上是镇上有名的书香门第，而我祖父，李玉萧，同样也是一名秀才出身。

只不过，清末民初，社会格局动荡不安，百姓民不聊生，皇帝都倒台了，那还要秀才干什么？

所以，到了我祖父这一代，家道也就中落了，迫于生计，无奈之下，祖父便到一家棺材店门口，替人写灵书遗，赚几个润笔费，得以度日。

只是这人啊，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嫌塞牙，写了没一个月，就连棺材铺都直接倒闭了。

恰逢当日，又是曾祖母生忌，按道理来说，这活人都吃不上饭了，哪还有空管这死人？

不过，也亏的李玉萧从小就是一个饱读诗书的酸秀才，无论如何也要准备一些祭品上坟。

可是，自己身无分文，连一个大子都没有，又拿什么去祭拜母亲呢？

思来想去，李玉萧最后想出了一个主意，大笔一挥，竟然画了一些蜜饯、糕点，又从倒闭的棺材店里，捡了一些蜡烛元宝，一切妥当，这才乐呵呵的准备去给母亲上坟。

临出门前，刚好，看见大门口，丢弃着一个五颜六色的纸女人。

这时，李玉萧一下不由的想起母亲去世前的遗愿，就是希望他能娶个贤惠的媳妇。

反正贡品都是画的，那用这纸人冒充一下，又有何妨？权当聊表心意了吧。

这棺材店的原主，是一家百年老店，手艺活都是代代相传，极为高明，这纸女人的眉眼，鼻子，服饰头发都做的栩栩如生，远远望去，你别说，还真有几分活人的姿态。

准备好了一切，李玉萧便带好所有的东西来到母亲的坟前。

点燃香烛，敬了元宝，李玉萧跪在坟前，一边烧纸，一边痛苦流涕。

“母亲大人，孩儿不孝，如今朝堂覆灭，孩儿虽饱读诗书，空怀抱负，却也只龙游浅滩，有心无力啊。”

说着说着，就哭的声泪俱下，涕泪横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哭完了。

李玉萧想了想，把纸人抬到火堆前，就想烧了她，就在这时，纸人忽然开口说话了。

“相公手下留情！”

听到这声音的同时，李玉萧不由得虎躯一震，吓得一把就将那纸人丢到一边。

“我的妈呀，莫不是聊斋来了？”李玉萧吓得一个机灵，立马跪在地上。

“狐仙饶命，狐仙饶命……”说着，李玉萧就不停的对着那纸女人磕头。

“相公莫怕，奴家不是什么狐仙，奴家只是见相公虽然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可心地善良，乃是一名孝子贤孙，奴家想嫁给你，你愿意吗？”

李玉萧急忙摆摆手，问道：“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奴家本是一名富家小姐，只因患了急症，还未出阁就客死异乡，成了一名无主孤魂，呜呜”说着那女鬼竟然哭了出来。

“若相公愿与奴家成婚，奴家便有了归属，也可受些后世香火，望相公大发善心，成全奴家。”说着，那女纸人竟然噗通一声，对着李玉萧磕了一个头。

“这…可是…”

“奴家生前富有，陪葬的金银首饰不少，若相公答应奴家，我愿意全部赠送于相公。”

“可，可是你我人鬼殊途，阴阳相隔，我又如何能娶你为妻，如此这般，岂不是有违伦常？”

李玉萧绝非一个贪财之人，只是这鬼神之说，向来诡异，他曾在不少书中听闻，美女鬼吸食阳气，吃人心肺等等传说，心中难免也有些胆怯。

“相公放心，奴家并非想迫害相公，奴家只希望能与相公办一场冥婚，如此一来，奴家也算有主之魂，受尽三年香火之后，奴家便可轮回转世。望相公垂怜，奴家感激不尽。”

说着说着，这女鬼就又哭了起来，涕声莺燕，直让人心头一软，我见犹怜。

见到女鬼这般模样，李玉萧向来就耳根子软，不由的也是心生怜意。

聊斋之中尚有恶鬼和善鬼之分么？说不定我今天遇到的，就是一只善鬼呢？

这女鬼身世如此可怜，而我李玉萧又身无长物，倒不如做做善事，权当日行一善了吧。

想到这里，李玉萧便咬了咬牙，说道：

“小姐莫哭，能得小姐垂青，我李某实在汗颜无地，只怕我李某一个穷酸书生，辱没了小姐的名分。既然如此，我应允了便是。”

听到李玉萧这么一说，这女鬼顿时喜极而泣：“相公此言当真？”

李玉萧行了一个礼，说道：“自然当真，只盼小姐莫要嫌弃及第，青鞋布袜，家徒四壁。”

“相公大义，又岂是黄白之物可以衡量，相公大恩，奴家感激不尽。”女鬼心中一喜，急忙跪谢道。

当下，这一人一鬼，便在李玉萧母亲坟前三叩首，拜了天地，也算是行了父母之礼。

“对了，小姐，既然如今你我已拜堂成亲，可否请小姐显出真身，让玉萧一睹芳容。”

“这是自然，只是贱妾相貌平平，恐怕惊扰了相公。”

“不碍事，及第又岂是以貌取人之辈，小姐如今下嫁小生，夫妻之间，自坦诚相待。”

“相公所言甚是。”

当即，只看那纸人体内一阵清烟升腾，一名身穿红衣，柳叶眉，杏仁眼，宛若仙家下凡一般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一下，李玉萧眼睛都看直了，他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原来，这女鬼原名叫婷娘，是江南一带的富家千金，只因随父外出游历经商，半路中父女失散，最终在郊外染病而亡。

那日，婷娘附身于纸人之上，见李玉萧相貌清秀，而且还是一名知书达理的仁义之人，一时间，芳心暗许，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人鬼情缘”。

从那之后，这一人一鬼，夫妻两人便生活了在了一起，婷娘生性乖巧，虽出生大富之家，却毫无小姐脾气，性格贤淑。

当日，在婷娘的指点下，李玉萧找到了婷娘亡故的山林，寻到了一些遗留下的金银首饰。

原本婷娘是让他全部取了去，可是李玉萧坚持只取了一小部分，足够婷娘安葬费用的碎银子，其余的分毫未动，全部随婷娘葬进了墓中。

自从娶了婷娘之后，夫妻两人的生活也越过越好，婷娘生于江南，善编竹，于是每夜都做好一些竹伞，第二天再由李玉萧拿去市集摆摊，所赚虽不多，但也足够夫妻二人开销。

婷娘惧强光，每每只有夜晚现身，于是，每到深夜，就是二人悱恻纏绵，夫妻恩爱之时，只是每次清晨醒来，李玉萧望着床榻之上的斑斑金痕，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好在夫妻二人都非贪心之人，对此也不放在心中，能有此鱼水之欢，已是知足。

转眼之间，秋去冬来，桂花开了三遍，也落了三遍，不知不觉，三个年头就这样悄悄流逝。

按道理来说，婷娘已经受了李家三年香火，该是轮回投胎之时，可是一直都不见婷娘提起，对于这事，夫妻两人似心有灵犀，彼此心照不宣，绝口不提。

直到三个月后，李玉萧在市集遇到了一位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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