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菜刚上桌,三人还未坐定。何棋帥突然对着赵初闻抱拳:“承蒙恩人出手相救,否则这荒山野岭凭我什么也想不起来的脑子,多半是要折在这里了。恩人以诚以义待我,如若不弃,小弟何棋帥愿拜恩人为大哥。”说着退后一步单膝跪地。
赵氏父子皆愣了一下,赵初闻慌忙跳到一侧,要扶起何棋帥。并说道:“这怎么使得,我是山上的贱民,公子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公子住在我这,是我的福份。哪里还敢高攀。公子快起来,快快起来。”手上拽住何棋帥的手臂,不敢使劲怕伤着了。
何棋帥却不依不饶,仍旧跪在地上:“恩人说这样的话就是小瞧了我,出身何谈贵贱。大哥凭着义字待我,我也是凭着义字与大哥相交。”说完抬头与赵初闻目光对视。
猎户一下子慌了神,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做些粗重农活拿手,山林间与猛兽搏斗也是在行。这样的人情却真是头一次见,看着何棋帥情真意切真是犯了难,也不知道怎么回话,只是拉着何棋帥不停的重复“公子你先起来,先起来我们再说。”
何棋帥何等人物,本是地方一个级别不高的官员,官场浮沉多年,识人无数,左右逢源。而后下海经营,凭借着积累的人脉钻营与自身的勤奋和灵性,硬是挣出了一份身家,不说是一城首富也是三甲之列。
正是深谙各种游戏规则,见过上中下各色人群。这才会与赵初闻结识半天便贸然提出了结拜的请求。他需要在这个全新的世界有一个立身之所和开路的人,当然他也知道眼前的这位猎户多半拒绝不来。
于是何棋帥接着说道:“我与恩人素昧平生,相逢即是缘,我是个珍缘惜缘的人。大哥心地良善,为人好爽仗义。小弟打心里仰慕,才有了结交的想法,希望大哥能把我看作一家人。大哥要是确不同意,我也没脸继续待下去了。待会我便下山去。”
赵初闻只得说道:“你这是何苦呢,罢了。今天我就高攀上了喊你一声何兄弟,快快起来吧。”
何棋帥大喜,立刻趁热打铁,拉着赵初闻到屋外结拜上了,顺便把饭桌也抬到了外面,今晚就在外面用饭了。赵初闻拿出一个酒壶,分别给自己还有何棋帥满上了,小虎也有半杯。
何棋帥不敢多喝,心里还惦记着晚上见菩萨的事情,便推脱说一喝酒头疼的厉害让赵初闻多喝点。赵初闻豪爽汉子,不疑有他。吃饭间几杯酒下肚便是聊开了,何棋帥问到赵初闻家人。赵初闻已是微醺,听到此话,便有些黯然神伤。
原来赵初闻本是这淳阳县镖局的一位镖师,彼时家境殷实生活美满。但天有不测风云,父亲突患重疾,赵初闻便背着父亲寻访名医走遍了临近数个县城,散尽家财却仍旧无力回天,老父亲在病痛的折磨中撒手人寰。
父亲病重期间妻子已有身孕,但为了父亲的病已经变卖家产,如今处理完丧事欠下了诸多钱款。眼看着妻子就要临盆,正巧镖局接到了一趟去都城大镖,赵初闻在师父的举荐下也被点了卯,只是妻子临盆日近,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赵初闻迟迟下不了决心。
出发的日子也快到了,整个镖队人马齐整,师父又来催问。三个人也商量了许久,还是赵初闻的妻子宽慰了几句,又托付了隔壁李大娘。一文钱难死英雄汉,赵初闻没办法了才下定决心,收拾行囊,准备跟队出发。
一个冬日的清晨,威远镖局一行二十余人护着四口箱子出发了。没人知道四口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但看样子应该很是轻巧,因为马匹行走迅速,车辙印也很浅。这一趟送镖的只有物,托镖人并不跟随。
一路平安无事,赵初闻是第一次走去往都城的路,跟着师父长了不少见识,眼看着还有三日就能抵达京城地界,大家伙崩了许久的弦也放松下来,沿途开始说说笑笑。众人俱是刀口舔血的江湖儿女,此趟镖资颇丰,到了京城也能有些闲钱快活快活,谈笑间尽是荤的。赵初闻跟师父被安排在了队伍的后半段,听着前面爽朗的笑声,周遭都是轻松的氛围,步伐也跟着轻快了起来,赵初闻多谢师父介绍了一趟这样好的差事,心里惦记着家中身怀六甲的妻子。却不料一场灭顶之灾正悄悄临近。
镖队刚用过晚饭干粮,此时余晖尚在,镖头正指挥众人,准备就近寻一个空旷地方安营扎寨。忽然一阵风起,五个蒙面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及天上杀来,身法极其诡异,百十丈的距离眨眼便至。
刚一接手,就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就因为厮斗中,眼看着刀剑就要砍到蒙面人身上却突然扑了个空,蒙面人消失然后出现在身后数丈的地方,手里布条蒙着的兵器能发出剑气一般的光刃,杀人于无形。领头那人更是神通,从天而至身上发出数道光芒,护着箱子的几位老师傅当场便被一分为二却不见一滴血流出。蒙面人头领隔空摸了摸,四口马车大小的箱子竟凭空不见,只几合,镖队二十余人,几乎已无站立之人。马匹受惊,纷纷嘶鸣扬起蹄子,向四周狂奔而去,赵初闻的师父打斗中瞅准机会,趁蒙面人不备,拉着赵初闻一个藏身于马腹之中,一个躲在车轴之间。好像寻到了一线生机。
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句:“不好,那马车上还有人!”说罢挥手,一道光刃破空而来。赵初闻的师父,听到声音暗叫不好,心神转换间已拔剑砍向那光刃,却被那光芒削去了半只手掌,手中剑连同手掌哐当掉在地上,也是一滴血都没流出来。幸亏赵初闻从小在山中长大,看到此情形连忙弃车,背着师父在相连的树冠间疾速逃窜,此刻天已大黑,二人被吞没在无边的黑暗森林之中,竟是没再受到一点伤害,逃出生天。
在树上待了一晚上之后,天色刚亮,赵初闻便在师父的指挥下直奔京城。一路都在苍天的树冠之间行走,只偶尔坠下树干辨别方向,走了一天师父说再有一日就能抵达京城了。两人又寻了一处树洞,相互守夜过了一夜,第二天又是同样爬行在树冠之中,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城门关闭之前抵达了京郊外门附近。师父却说今日不入城,等到明天正午时分再进城去寻此趟镖的接收人大通钱庄。于是师徒二人便在树上又躲了一晚,只是师父伤势愈重,本是半只手掌被削去,现在整条手臂也乌黑发紫没了知觉,人也越发昏沉,已经快说不得完整话了。
师父趁着清醒时详细交待赵初闻,明日正午入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去官府报案,而后再赶往大通钱庄处将事情详细禀报上去。只是一条,如果钱庄人问到还有谁逃了出来,便说看见探路的张师父先行逃离,生死未知,其他的还是如实回话。说完,师父人就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第二天正午刚到,赵初闻便急匆匆的背着昏迷不醒的师父进了城。按照吩咐,先去官府处报了案然后就火速赶往大通钱庄,官府也派了衙门捕头也带着人一起和赵初闻师徒来到了大通钱庄,毕竟是二十多口的杀人大案官府也要了解案情。
中午时分,正是大通钱庄生意兴隆之时,与捕头一行五个人便从后门进入。大通钱庄掌柜匆匆赶到后堂时,师父竟悠悠的回转过来。赵初闻言语不如师父,便由师父将事情经过向掌柜的和捕头一一禀报。
掌柜的听完之后像是受到了惊吓,说是此事要等同样逃出生天的张师父来核实。问清楚出事地点后连忙安排钱庄的一队人马和衙门的人一起赶往案发地,然后掌柜的把赵初闻师徒安排在钱庄里住下,自己便匆匆离开了。
掌柜的前脚刚走赵初闻便出门去寻郎中,只是两三个郎中都对师父的伤束手无策,连疗伤的方子都不敢开。还是晚上掌柜的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位高人,说师父的伤已蔓延到整条手臂,必须全部切除,别无他法否则性命堪忧。师父昏迷不醒,这是生死大事,赵初闻便忍痛替师父做了这个决定。
两日之后师父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右臂沉默了半晌,终是接受了。大通钱庄没有因为丢镖而为难师徒二人,反而安排人手照顾受重伤的师父,给了一份颇厚的抚恤金,严禁师徒二人再提及此事,言语之间有意无意透露衙门的人也都打点过了,此间事就算了了。赵初闻因为惦念家里即将临盆的妻子,照顾了师父半月以后便先行告辞,一路朝家中疾驰而去。
回到家时已经傍晚时分,远远的望见家中好像人头攒动又披上了素缟。赵初闻心中大恸,连忙走近。左邻右舍看见他都露出一脸悲戚,村中长者告诉他,妻子已于四天前清晨难产过世留下了一个遗腹子。一连串的打击让赵初闻这个汉子也承受不住了,登时就昏了过去。
日子总还得过,襁褓中的赵小虎便是最大的希望。赵初闻将妻子葬在这青山之中,自己也带着儿子来到山中当了个猎户。当年的惨案连同镖局,仿佛成了禁语,一夜间消失在了过往之中。
虽然师父伤愈之后多次托人带话,说是在京城已经站住了脚,赵初闻可以带着小虎来投奔。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赵初闻是心灰意冷没了这份心思,已是和小虎在这山中孤零零的住了十二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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