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落
第十三章 恨意（旧版）

hatredmademe

———cilias

（1）

“听说上个星期的典礼特别精彩，没去看真是可惜了。”

幽幽的男声前言不搭后语的，伴着熟悉的味道从鼻尖拂过。远叶千夏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她立刻加快了脚步，抓着塞满书本的背包，扭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是不是有那个乐团来着，之前一直在西顿巡演。”

见千夏压根不理他，那人有些着急的搭话道：“今年海棠花开的挺艳，你觉得呢？”

“考试你看书了吗？猜猜加藤会考什么？”

千夏猛吸一口气，忍无可忍的拧住了眉毛，忽的停下了激烈的脚步，后面那男生一个急刹车，吓了一跳。

“小野空你有完没完！”

千夏怒目而视，直直的盯着从刚才开始就跟着她，一个人自娱自乐的空，丝毫不顾忌形象的大吼大叫：

“你以为你搁这唱单口相声嘛！”

见还不解气，千夏脱口而出：“请不要再跟着我了，士兵先生！”

这句话飘落入地后，千夏心头悄然闪过一股寒意，是不是自己的话语说的太重了。

空抿着嘴，唇色暗沉，千夏心虚的从他面庞上移开，支吾起来：“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别聊了，快走吧...”

千夏转过身去，空不再向她搭话，话语戛然而止后，仿佛世间万物所生出的音声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千夏只能无趣的踢起了地上的石子，闷闷不乐的胡思乱想着。

或许她该对空道歉，千夏纠结起来。距离上次争吵已然过了半个月，她的火气也消了一大半。况且不为了别的，仅仅是因为刚才她没有礼貌的乱吼乱叫实在有点伤人了，比如她丢出的难听话。

当然了，还有一大原因。千夏可不想在空就要参军入伍之前，还是一走就是近一年的情况下，给他留下一个宛如泼妇一样的可笑形象。

等以后他一想起家乡的青梅竹马，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个皱着眉头，胡言乱语的女孩。

“嗯，今天天气不赖。”

反复思考后，千夏轻飘飘的叹了一句。

话出口的瞬间，她不由得感叹起自己令人撞墙的说话艺术。但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就只能看看空的反应了。

“是啊。”让千夏吃了一惊，空十分自然的接过了话语，向她微微一笑。

“就是乌云多了点，我都找不到太阳了。”

“啊，可能快下雨了吧。”

千夏尴尬的回应道，全然装作没听出空戏虐的语气。

“那个，远叶千夏。”

正当千夏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时，空忽然扭头直直的看着她，毫不犹豫的称呼了她的大名。

这差点让千夏措不及防的愣在原地，心头如万马奔腾一般。霎那间，原本稍有好转的心情此刻又跌入了谷底。

“怎么了？”

她尽力平复自己忍不住颤抖的语气。

在过去长达十年的岁月中，哪怕是两人的初次邂逅，小野空也从未直呼过她的大名。即使是冷战的日子，空最多也就挑衅的喊喊她“那家伙”，“远叶小姐。”

千夏心里直发毛，她不安的追问：“怎么了，空....”

她大概就是全世界最矛盾的人了吧，两分钟前还是不在乎别人想法的刻薄女人，现在就换了一个人般，又心虚又拧巴。

“通知下来了，军团录取我了。”

空淡淡的轻声说，千夏心狠狠的揪了一下：“下个星期二，就是二十五号，是正式入伍的日子。”

“另外，那天还是上学的日子.....我不想提无理的要求，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来送我，毕竟你是我最亲近的朋友。”

他说的那么坚定，似乎从他决定参军那天起，就再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碍他。

小野空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卷卷轴：“还有啊，结业旅行是要在山上埋葬怀有回忆的东西对吧，还请你帮我，把我的东西也放进去。”

“嗯，我知道了。”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很快。千夏垂下了脑袋，艰难的露出苦笑，背脊发凉。

她到底还是把空放走了，那是自尊心极强的远叶千夏在尝试过不断的挣扎，丢下了所有高傲后，最无奈的选择。

“千夏，我要为我之前说你自私的那天晚上，向你道歉。”

空抬起眼眸，稚气未脱的脸蛋上挂着千夏熟悉的认真神色，那头扎眼的金发让千夏意识到，自从他两在远叶宅子家争执后，有好一段时间她都没有跟小野空产生亲近感了。

———而这种改变从何而来，她还不得而知。

（2）

军团发来的信件，小野空是在早上收到的。

内容也十分简洁，只是告诉了他时间地点和一些注意事项罢了。

——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入队费：2000安金。（一安金约等于一人民币）

那一刻，空的身子猛的震颤了一下，他难以置信的望着那几个冰冷，刺眼的数字，无法移开目光。

即使他在之前做好了较好的心理工作，对政府里面那群贪墨成风，酒池肉林的官员们不要抱有任何期待，但这串令人有些窒息的作风还是让空极其失望。

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绝大部分燕安的百姓如果想要入伍的话，需要给政府送去几乎半年的收入。

而他小野空比谁都清楚，在填报参军志愿的那天。在那个富丽堂皇，不时的穿梭着穿着体面的官员的邮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那封信里，交付了志愿的小野空，从来不是大富大贵的外交大臣儿子；而是连一日三餐都是勉强解决的活在底层的平民。

———在身份背景那一栏上，写着他用黑墨水抹上去的谎言。

这不是一时兴起的想法，他不是千夏嘴里头脑混乱，不计后果的小孩，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和在意着自己。他挖掘自己深处的声音，聆听浸透着热血的梦境。

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随着坚韧不摧的铁锁被打开的声音，空看见了伫立在面前的，还有无数扇等待他的大门。不过他从不畏这一切，因为，此时此刻，他手中攥着被血液浸热的钥匙链。

———那是被赋予希望的契机

下午考试一结束，加藤先生挨个把卷子从抱怨满满的生徒们那里收回来，他大致的清点后，看着底下歪歪倒倒的学生们，清了清嗓子：“成绩我会在结业旅行前一天，也就是星期五告示于各位，如果成绩没有达标，还请在假日里挑时间来学校参加补考。”

话音未落，学生们便开始叫苦不迭了。他们好不容易混日子到了学期结束，对于自己的成绩自然很是了解。加藤同情的望着他们，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好了好了，考试的内容并不难，都是一些很基本的知识。”

有一两个学生小声的发出怀疑声，加藤把卷子收好，用眼神示意了小野空一下，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远叶，沃德湾最大的剧院在哪个城市？”

千夏正在回忆书本里的考点，斜前方的菊池小太郎突然蹬开腿，歪着头问他。自从他两因为在集市举办的庆典上偶然相遇的夜晚后，小太郎就喜欢没事跟她搭话说。

身后，小野空把墨笔摆在了墨水盒旁，在嘈杂的环境中从千夏身旁经过。千夏忍不住的往他的方向瞟去：“培德歌吧。”

“也是呢。”菊池细细一琢磨，肯定了她的答案。

“除此之外，培德歌还是沃德湾的首都。”

千夏向他补充道，视线里的空出了班门，往加藤的办公处去了。

“政治还真是难懂啊。”菊池拧着眉，发起了牢骚。

“其实加藤先生讲课还算是有趣的。”

千夏衷心的感慨道，四月的春日总是昏昏欲睡的。但大家只有上加藤的课，才会显得精神和积极一些。加藤的论点也被更加接受，可能这就是空会听取他的意见的原因吧。

即使千夏难免会因为空的事情迁怒于加藤先生，但她也很难承认加藤在担当教师上没有尽责本分。

“假期还要补考吗？加藤那木头疯了吧！”

不是哪传来了一句刺耳的狂妄话，之前还在打闹嬉戏的学生们纷纷瞪大了双眼，菊池往那瞟了一眼，不满的咂了咂嘴，眼睛微微往上翻了翻。

那男生见大家都怔怔的望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像小孩获胜后一般的挑衅笑容。

他是故意的，千夏厌恶的拧着眉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准备下一场考试的内容。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古司澈一如此不敬重先生了，这家伙不仅不懂师恩，平时说话也十分刻薄，和同学们发生争执更是常见。

古司澈一还不歇口，他傲着抬高下巴，奸笑道：“真是羡慕小野，就算考试不合格也不用补考。”

赤裸裸的挑衅，千夏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露出被刺激到或者恼怒的神情就正中古司那家伙的下怀了。

“那你去参军不就行了，何必在这里嫉贤妒能、血口喷人！”

越过一排排的座椅和人影憧憧，空气随着生徒们一瞬的惊愕，冰结又霎间被喊声打破：“如果你没有小野空的能耐，就闭上嘴当个懦夫吧！”

林未雨微微颤抖着，喘息声厚重又低沉。在大家几乎全员注视中，她毫不胆怯的怒视古司澈一，挺直腰板站在了自己的位置前。

此时此刻，千夏压根不去想林未雨炮弹般的话语，惊讶和震撼感入面而来。她和林未雨并不相熟，林未雨在她心里一直不过是个腼腆容易害羞的女生。

而现在的她，脸庞上刻满了坚定，她绝对不会从这里逃跑的，千夏心里忽的荡过一阵奇异的感觉。

教室的另一侧，古司澈一似乎没搞清状况，他略微惊愕的表情显露无疑。但下一秒，他开始用注视小白兔发怒的神色打量起林未雨。

宣布上课的铃声彻响于整个空间，林未雨躲闪过他的视线，缓缓坐下。古司澈一饶有兴味的咧嘴一笑，昏暗的灯光照在他头顶，阴沉冰冷。

即使没有达到目的看了一出戏到也是不错的结果，古司双手交叉，饥渴的舔蚀着嘴唇。他用余光扫去，本来想拿着小野这事来试探一下菊池小太郎，哪想半路跑出一个老鼠搅了局。

———看菊池那没心没肺的笑啊，古司讥讽道，天真的让人想撕碎践踏。

青木先生还没进班，迈着小碎步的空从门口探出了脑袋，他满脸兴奋，书中抱着几本古书，三步并两步的一跳一跳的跑到座位边：“千夏看，加藤先生送了我好几本珍贵的书物！”

空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在一分钟前围绕着他展开的争吵才刚刚结束。他更没有察觉到，为了他和嚣张跋扈的古司正面交锋的，是他毫不在意，交情少的可怜的林未雨。

“我女儿啊，她好像很喜欢你啊。”

成年人的聚会，更是政府的老滑头们的算计大会，林先生喝的醉醺醺的，他一把拉过尴尬的小野空，口齿不清的念叨：“未来，你就当我女婿吧。”

空呵呵笑起来，从他父亲坐稳了外教部首席大使职务之后，或许已是不下七八个官员想要撮合他和他们自己的爱女了。

他含糊其辞的推辞，礼貌且坚决的回应，至于他们口中欣赏自己的女人，可能根本就没这回事，或许连空都没见过。在饭桌上被沦为了父亲的外交辞令是她们在这种虚假聚会上唯一的作用。

“而林未雨也只能是同样的存在，那是被杜撰出来的情感”小野空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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