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释道天
第五章 极西是何西（旧版）

帝鸿夏自大战过后建立神州王朝，此后经年便将其诞辰定为特殊之节日，名曰承天，取意：承天道，行纲常。故历代王朝统领皆为天子，代天宫掌管人间，以道法济度众民，更在承天节那天，举国欢庆，无论士兵百姓，官身皇命，皆可百无禁忌，畅所开怀。邻州友邦无不恭贺道喜，更有甚者，早已提前几日不远千里来到神州游玩，旨在沾染一些喜气，好图一福运。

而远在贺州的一所偏僻小城，今日之氛围，竟堪比神州之承天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全城百姓万人空巷，街坊邻里无一不喜形于色，额手称庆，孩童也是嬉闹玩耍，穿行于市间，更难得的是，平日珍稀活水的摊贩，今日也毫不吝啬，小碗装水，排排整立，供人免费畅饮，此刻正有三五层人围聚一起，听中间那位饮水客滔滔不绝，讲述昨夜玉虚宫道仙如何如何施展神通，那妖兽又如何如何难缠，讲道精彩处还不忘停下品水，惹得众人急躁难耐，连忙催促，这才将打斗场景添油加醋，配以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表示，众人倒也听的如痴如醉。

祸害百年的凶兽终除，自然是大快人心值得庆贺的事。城中有不少人家，上三代都惨死于凶兽獠牙，后来虽有雪山大阵阻拦，但每到月中，依然担心受怕，人人自危了如此之久，如今终于不再惦记伤亡，不少奉道者早已在家中设立道牌，供奉香火，感念此等福报。

大蛇昨夜一战，天至微亮便已回到城中了，此刻依旧靠在东城门前的大树上，城中的景象自然被他尽收眼底，既然生而为道，护得了周天更护得了黎民，道心绵长，法也更要持久而深远，所以，为免被饮水听书客所叨扰，树上的他略微布阵，隐去了身形。其实他原本打算再回玉虚宫向鸿钧质问为何会出现此等异数，让无辜平民遭受百年劫难，但想到那位鹤发童颜，双目精光的老者，不免有些头疼，纵使他道法深厚，竟也无法分辨此人言语是真是假，便暂时打消了念头，不妨以寻寺为要，毕竟，这开局的答卷他已经交了，后续自然会有回响，只不过这回响来得也挺快。

一念至此，神识已有微漾——有人在树下。

“参拜道仙，驻守大人有请！”

那人戎甲在身，应是城中兵士，此刻跪在树下，双手合十，对着空荡荡的大树诚恳说道。好在今日民众皆在欢庆，跪拜祈福者不在少数，此举倒不显突兀，若在平时恐怕遭人背后指指点点了。

大蛇闻声微微诧异，虽然遁形之阵不算大神通，可他毕竟是无根之境，寻常修道者也是极难识破，况且此人无神无主，并非修道之人。看来，这位驻守大人，倒也有些来头。见当然是去见的，西寺仍然不知所踪，问一问明白人未尝不可。

“稍后便到”

大蛇半晌后轻声答道。

兵士长吁一口气，脸颊旁滴落两滴汗珠，值此深秋，实是不易，连忙起身，双手十字依然不敢大意，毕恭毕敬地向后退走。

……

迦毗罗城呈纵横分布，中央以一条轴线贯穿，尽头便是守备兵主府。贺州素以兵权治王廷，也是因为州人善战，更有独秘之法驯服异兽为已用，战时人与兽互为脖颈，无论面对何种战局皆能趋利避害，打法极为凶悍。此城虽地处偏远，但在雪山之下，紧临要害地段，故王廷极是重视，守备长是明王亲自从军都遮普，挑选的大将，真名首图驮那，其异兽为玲珑马，通体雪白，一双碧眼，背有金鬃，四蹄更能踩云承风，遨游天际。城中人常可见天边飞马横空疾驰，便知守备大人归来。

兵主府虽称府上，但其实也就比寻常庭院大上些许而已。整座府苑采用巨石雕凿而成，白面粉饰，其上依旧有浮雕招牌，门前两座石柱上刻有螭吻盘旋在云中，柱前分别站有一人驻守。

当大蛇出现在兵主府门前，两旁守兵就已知晓玉虚宫道仙前来到访，故不等其开口，躬身参拜，将大蛇迎了进去。

进门左右分庭，右边注有文案厅，左边则是作战室，而中央是座山石景，不过本应该有流水点缀，但应是此地水源贫瘠，不做浪费，山石景后迎门正中独有一室，曰：主战堂。这是守备大人日常办公之所在，而此刻他正恭立于门前。

大蛇从左边经过了作战室直行来到了主战堂门前，便看到了这位大人。

其身高足有九尺，裹裙下体魄壮硕，肌肉虬结，手臂粗壮似有千斤，前端巨掌在前合十，身形微躬，掌后可见头戴金盔，盔上一根白羽挺立，盔下一双浓眉大眼泛奕奕神采，呼吸平稳沉着，必定有不凡之修为，虽其气势如虹，但此刻却能尽数收敛，只待恭迎之人上前才出声道：

“鄙不知玉虚宫道仙福至，然今才闻仙迹，未做恭迎，愧对上仙！”

说完这位首图大人欲跪行礼，一旁众兵也跟着跪下，恭敬之意，溢于言表，确实无可挑剔。大蛇自知分寸，抬手轻扶，不过此举悄悄做了些小为，当手掌轻触其肘时，庞大气海旋动，一丝神识离体，入了首图体内，转瞬便已收回，动作奇小，直到恢复身形也并未察觉。

神识收回便知，此人修的释法，已然铸金身，证了初果，乃是须陀洹罗汉。

释法与道法不同，总修大梵真经，而余下也有无数分支要经，比如大臧王经主修往生之法，以超度万灵为任，终可铸藏王金身，金身是每位修炼释法之人出世的第一步，只有铸了金身才算入了空门，才能在西寺佛牌前署名，获得无量真言。另外，两者修行法门也是不同，道者驱气，释者运心，前者修外，后者修内，一主世间行走，一主超然世外。不过四方万法皆通，且力量永远是附属的辅助物，道讲道心长存，释有度法万贤，是为一脉相通。

怪不得能够识破遁形阵，确实有些本事，只是在无根境看来也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尊者不必苛礼，此行到访贵城，应主动招应才是，然凶兽之事紧急，多日筹备无暇，此时惊扰确有失礼。”

大蛇拱拱手稍作回礼，便在首图示意下在室内正上方落座，面前的长桌是用来研究兵事的，外面风沙常伴，桌上却纤尘不染。

“道仙屈言了，那凶兽驺虞，为祸百年，伤及无辜，今日伏诛是罪有应得”

首图大人坐下后略微沉吟道，目光里有一丝窘迫一闪而逝。

大蛇眼若炬火，自然捕捉到这丝异常，但来此目的就为了了解一些缘由，当下定然无法忽略，径直道：

“尊者既然修得真身，证得金果，那凶兽自然可降，又为何放任其良久，为害一方呢？”

首图闻言有些无奈，心中暗叹，命轮之下，皆无常。

“道仙有所不知，此事确有难言之处，当年我被明王抽调来此任戌，那日正飞马赴任，途中忽从半空射来一支孔雀翎羽，上附有文书，写道：此行迦毗罗必有凶灾，不可异动，百年后自有为者。文书背面烫有金箔，单字一个明，乃知此书是明王亲下，不可不从。后果遇驺虞，一直按兵不动，只差人急寻玉虚宫仙祖至此消灾，然几次无果，而后得知，此凶是定数，只能灭于一人之手。”

首图说完盯着面前这位年轻子弟，眼里异样难掩，此子气息波动寻常，一身雪白仅有一双黑瞳有所不同，瞧那黑瞳里却也并无道气涌动，以自己罗汉之身尚且探之无底，其道海广垠恐怕与圣人无异。

“如此说来，我一路行走，皆有人为所控制？留此妖兽不除，任其伤人性命，不管不顾，只是为了顺应所谓的命轮？”

大蛇冷笑一声，实在荒谬可笑，口中的命轮无非是操作因果的低劣手段罢了，竟然可以做到无视人命，这种因果，比妖兽更为凶残。看来自己必须要深入了，若放任自流，恐有更大变数，导致世间受无妄之灾。

“告诉我，西寺何处可寻得”

“明王当初也曾料到有此一问，只让我，这般与你回答”

首图言语中斟酌之意更甚，确已察觉到面前此人态度的转变。

“只一路向西便可”

他继续补充道：

“西寺，便在极西之处”

西寺，确实是在极西之处，但并非四州世界的西，纵然寻遍天下所有西处，断不可能寻的到。

大蛇已了然，西是为左，取极柔之意，其路漫漫其修远兮。

“不过，既然如此，为何不另作打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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