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主宰
第三十六章 第一个名额（旧版）

徐昌明的问题将秦空稍稍放空的思绪拉了回来。

秦空坐直身体，认真说道：“九年。”

九年前，徐平凡一如既往到樟树沟看望有救命之恩的村长章礼，随行还带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那一年，秦空四岁，徐岚则大他一岁。

“九年啊……”徐昌明颇为感慨。

“小叔性格孤僻，在族里本就独来独往，唯独岚儿与他亲近，每年他都会出门一趟，要带上岚儿，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不好过问。”

“你大概也清楚岚儿的性子，那丫头虽然不算沉郁内向，但不爱与人说话，就连我这个父亲也少有与她交心的时候，头些年我并不知道她跟着小叔去了哪，见了什么人。”

说到这，徐昌明脸上有一缕无奈。

秦空的嘴角微微上撇。

他认识的徐岚确实是这种性子。头两年里两人的见面，就是搬两把小竹椅在院子里一坐一下午，听两位老人聊天，一言不发。

直到第三年，两位老人让秦空带着徐岚到四周转转。

秦空带着徐岚去了附近的山林里，两人还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半点聊聊的意思都没有。然而途中徐岚被一条藏在树叶底下的青蛇咬了脚腕。

徐岚在镇子上长大，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虽然脚腕火辣辣的疼，但她除了一开始被蛇咬到的时候叫了一声外，再也没有开口喊过疼，眼眶红红的，但无论泪水如何在里面打转，都不曾流下半滴。

秦空从小随村长爷爷上山采药，熟知山林里的野花野草以及各种毒虫，咬了徐岚的蛇具备一定毒性，虽然不致死，但如果任凭毒液随血液流动扩散开来，不仅要吃些苦头，大病一场也是免不了的。

秦空当机立断，直接用嘴将徐岚脚腕伤口处的毒液吸了出来。徐岚一开始死活不愿意，秦空只好编了个谎话，说咬她的蛇毒性猛烈，不赶紧把毒液吸出来会死人，这才把女孩吓住。

就这样，少年吸着毒液，少女哇哇大哭。这么多年过去秦空也没想明白，她开始一直憋着没哭，怎么后来反而哭上了。

将毒液吸出来后，秦空就地寻了些清热去肿的药草，嚼烂后涂在少女的伤口处，然后背着对方下了山。

自从那一次后，两人才算真正熟识起来。秦空在摸清对方性格后发现，徐岚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不爱与人说话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说话，而且特别爱逞强，什么负面情绪都藏在心里，一个人慢慢消化，从不与人倾诉。

徐岚少有同龄人朋友，族中唯有堂妹徐欣与她关系比较亲近，除此之外，便是秦空。

就连作为父亲的徐昌明，也极难知道这个宝贝女儿的心思。

“到后来我才知道小叔带着岚儿去了个名叫樟树沟的小山村，据说那个村子的村长章礼以前救过小叔一命，章礼家中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个男童，名叫秦空。”

“早在今天第一次听到你名字的时候，我就让人去查了查，结果你果然来自樟树沟，我便决定来见一见你。”

“听馆长说你是无品资质，禁脉绝体，按理说不能与天地灵气产生感应，无法修炼武道。可我观你刚刚的比试，不仅已经成功踏入开经境，而且打通的正经绝不止一条那么简单，我猜的不错吧？”徐昌明微笑着问道。

秦空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出身普通，又是无法修行的禁脉绝体，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徐昌明先是感慨一声，随即话锋一转。

“尽管有些难以启齿，但今日徐伯伯有一事相求。”

“您说。”秦空应道。

“我希望你能把新生的名额让给欣儿。”徐昌明看着秦空，语气认真地说道。

“漓阳武院的考核名额十分难得，岚儿为南山镇年轻一代争取到两个名额，其中一个给了这一届的武馆新生，为何？本意便是希望给欣儿。”

“而且漓阳武院的考核绝不简单，虽然你的实力在武馆新生中已是拔尖，但到了漓阳武院那种地方就不值一提了，更何况你的资质并不算优秀，通过考核的概率很小很小。”

“如果你愿意放弃接下来的比试，我可以弥补你的一定损失。这届新生大比的第一名奖励是十颗淬体丹，徐家可以额外为你提供十颗淬体丹，加上你作为前三本来就能得到的淬体丹，即便是第一也不如你。”

“你修行时日尚短，可能并不知道淬体丹的珍贵。武道修行并不只靠从天地间吸纳灵气为己用，丹药也能帮我辈武者迅速攀升修为。淬体丹便是最适合淬体境武者使用的丹药，一颗淬体丹能抵开经境武者月余苦功。”

“有了这十几颗淬体丹，你便能迅速打通前六条正经，并淬炼到巅峰。等你从武馆毕业后，我还可以安排你去徐家的某处产业，放心，一定是好去处，徐伯伯不会亏待你的。”徐昌明循循善诱道。

“如何？”

沉默片刻后，秦空轻轻点了点头。

徐昌明眼睛一亮，笑着拍了拍少年肩头，正欲说话。

“不过淬体丹就不用了，这不是交易。”秦空紧接着说道。

说完，秦空起身朝徐昌明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静室。

徐昌明目送少年离开，脸上始终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直到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这位徐家家主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

咔嚓！

茶杯应声而碎，淡青色的茶水顺着徐昌明的手掌缓缓流下。

前三名要打三场，两两之间比试，决出名次。

第一场，秦空对魏佳明。

魏佳明生得虎背熊腰，极具压迫力。站在他面前，秦空显得有些瘦弱，但两人相对而立，瘦小的一方面色从容平静，高大的一方反而目光凝重。

“秦空是吧？”魏佳明紧紧盯着前方，似乎是想从对手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但很快他便放弃了，因为不管他如何用眼神施压，对手都没有丝毫反应，找不出任何破绽。

要是秦空知道魏佳明的想法，恐怕会无奈一笑。相比这些闷头修行的武馆学员，他怎么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和山匪的生死搏杀，洞府中见过的神秘血衣强者，以及在地下河道遭遇的高阶凶兽，哪一个的气势不比魏佳明这种初入开经境的武者可怕。

想靠气势逼他露出破绽？区区一个魏佳明还嫩得很呢！

“本以为新生里只有杨杰和徐欣能算得上对手，没想到又半路杀出一个你。”魏佳明说道。

“我是九寸橙光的下品资质，入武馆后耗费两个月零十八天完成第一次引气淬体，如今我已经将第一条正经淬炼到九成，贯通第二条正经，第三条正经也淬炼了三成，加上我自身的肉身之力，超过一千八百斤，开经境二层巅峰武者也不是对手。”

魏佳明自言自语道，同时注意着对手的表情。

可自始至终，秦空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魏佳明的实力放眼新生中确实不俗，堪比山匪洪狼，如果是几天之前，秦空单凭肉身之力，在只比试不搏命的条件下，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可如今，这种实力的对手他已经无需放在心上了。

作为裁判的赵丹一抬手，退到了场边，给两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魏佳明双眼一瞪，脚下发力，化作一道黑影掠向秦空。

“试试我魏家的冲拳！”魏佳明抡起手臂，砸向前方。先前他就是靠着这样连续的三道冲拳，击败对手的。

坐在台上的魏老爷子魏先堂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冲拳是他自创的一招拳法，特点是直来直去，快如闪电，一拳接一拳，不给对手喘息之机，而缺点则是欠缺了些变化。但魏佳明肉身力量强于常人，正适合用这种路数的拳法，且新生专注于冥想修行，尚未接触多少武技，魏佳明靠这一招冲拳便足以应付对手。

可惜他遇到的是秦空。

秦空虽然没有学过武技，但他与之交手的对手没有一个弱于魏佳明，个个出手老辣果决，尽是杀招。与这些人相比，魏佳明只能算是雏鸟。

再者，魏佳明的力量…小了点。

秦空不慌不忙抬起右手，接下了魏佳明当头一拳，紧接着第二拳、第三拳接踵而至，若是力量与魏佳明差的不多，接下这冲击力高达一千八百斤的拳头后，必然会出现些许僵直，接着被一连串跟上的重拳轰开防守，就像先前输给魏佳明的那些人一样。

但秦空两只手臂轮番上阵，将这些对他来说完全不痛不痒的拳头一一接住，脚步缓缓向后退去。

之所以要退，不过是演给台上人看的。

他击败杨奇的那一场，用了雷霆手段，算是暴露了一部分实力，引起了其余人的关注。所以后面这几场，他尽量表现得普通一些，以免木秀于林。

一连接下五六拳后，拳头传递过来的力量已经不如先前浑厚，秦空抓住对手力竭之机，一只手抓住魏佳明的拳头，另一只手印在了他的胸膛上。

魏佳明被一掌击退，加之这一掌正好截住了尚未换成的气息，魏佳明单膝跪倒，使劲喘息许久才将堵在胸口的一口浊气吐出。

魏佳明抬头看了一眼几丈外的对手，眼中尽是不甘。

“我不会输！也不能输！”魏佳明取出丹盒，将颜色赤红的次品龙血丹一口吞下。

坐在台上的魏先堂与魏峥悄悄攥紧了拳头。

魏佳明吞服丹药的举动落在了在场所有人眼里，一干学员倒还好，他们不认识龙血丹，但三家的高手和武馆教习们却是认识。

其余三位宗师面色各异地看了眼魏老爷子，随后各自移开目光。

作为裁判的赵丹转身看向馆长李德龙，询问意见。李德龙则是先转头看向灰衣人，见对方没有动作，才对赵丹摇了摇头，示意无需多管。

赵丹得到馆长的反馈，没有出手终止比试，只是颇为担忧的看向了秦空。

“啊！”

随着药力近乎野蛮地冲入经脉中，魏佳明抬头发出一道痛苦的嘶吼，然后他望向秦空，眼中满是狰狞血丝。

随后，他再度冲向秦空，速度比先前快了不少。

好快！

目睹了这一幕的所有学员心中一凛，魏佳明此时的速度已经有些超出他们的反应了，如果换其他人站在秦空现在的位置，大多数人可能毫无反击之力就会被一招击败。

站在人群中的徐欣，眼里不免浮上担忧之色。

面对来势汹汹的魏佳明，秦空稍微退后半步，躲过了对手的反扑，接着他顺势一侧身，以更快的速度抓住了魏佳明的双手手腕，左腿一勾，便让猝不及防的对手扑倒在地。

秦空死死扣住魏佳明双手，将其反制在背后，同时用一条腿压住腰部，让他起不来身。

魏佳明狠狠挣扎，但只觉得腰部被擎天之柱压住，任凭他如何使劲，也撼动不了半分。

而压住魏佳明的秦空也有些诧异，魏佳明此时的力量相较之前已经暴涨了将近一倍，而且还在持续上升，不一会的功夫，都快堪比开经境四层巅峰了。

看着秦空转手将魏佳明压在地上，徐欣松了口气。而台上的一众高手则颇为意外。本以为魏佳明吞下龙血丹后，这个少年便不会有任何机会，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少年不仅没有落败，反而将魏佳明压制得死死的。

这个叫秦空的少年究竟有多大力量？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好奇。

挣扎了片刻后，魏佳明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开经境四层巅峰，但依然无法挣脱压制。魏佳明的额头满是暴起的青筋，眼睛也一片血红，看上去无比渗人。

突然，魏佳明浑身一颤，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将地面染红一片，同时一直在挣扎的四肢猛然顿住。

“佳明！”

魏家家主魏峥的身影从台上落下。秦空连忙放开魏佳明，退到一边，赵丹不着痕迹地走到了他身侧。

魏峥将已经昏迷的魏佳明抱起，目光森冷地看了秦空一眼，紧接着转身，带着魏佳明大踏步离开了现场。

魏峥一走，赵丹略微松了口气，旋即宣布了结果。

“这一场，秦空胜！”

秦空向赵丹行了一礼，走下场去。

一众新生学员议论纷纷，嗡嗡作响。谁也没想到，自从没有杨杰的消息传出后，在新生中隐隐有第一人之称的魏佳明，会输给一个武馆入门考核的无品资质。

而对秦空不熟悉的三家高手和武馆教习们则是好奇，这个叫秦空的少年是何方来历，为什么之前从未听说过。

四位宗师神色不一。

杨老爷子目光神游，显然心思不在此处。魏老爷子沉着脸，心中对秦空暗恨不已。徐老爷子的视线始终跟在秦空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有馆长李德龙目露喜色，秦空不是三大家族出身，他表现得越好，作为馆长的李德龙自然脸上有光。

但李德龙此时不免也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早些将这小子收入门下的。

歇息片刻后，马上就是最后一场比试。

因为魏佳明吞服丹药的原因，被魏峥带走后至今没有返回演武场，所以他和徐欣的比试便成了徐欣不战而胜，他只能沦为第三名。

而第一名的争夺，便落在了秦空和徐欣之间。

身穿青色劲装的徐欣上场，看向对面的少年。她正要暗自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便看见少年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紧接着开口说道：“我弃权。”

少年的话就像一颗石子，引起了阵阵涟漪。

众人议论不止。

徐欣俏脸呆滞，看着面前的少年，半天不曾移开目光。

赵丹也十分诧异，他问道：“你是认真的？你知不知道这届的新生大比第一意味着什么？”

说到这，赵丹目光示意，瞥了眼台上的灰衣人。

秦空坦然道：“我知道。不过刚刚与魏佳明的比试消耗太大，我已经无力再比。”

赵丹了然，便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只是太可惜。”

在他看来，如果魏佳明没有吞服那颗丹药，秦空应该有余力再打这一场，赢下便能得到漓阳武院的考核名额。

秦空笑了笑，便欲转身下台。

“等等！”就在这时，少女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秦空转身，看向徐欣。

徐欣只是看着他，半天没有下文。

秦空等了片刻，重新转过身，往场下走去。

这一次，徐欣并没有再出声。

只是在少女的心里，响起了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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