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神
第一章 朝堂争辩（旧版）

雨后的朝阳斜照进大殿，澹台轩踩过青砖上未干的水渍，在左列首位站定。这个位置本该属于父亲——直到三年前那场意外的营帐大火。

陛下！东方景的骨杖重重叩地，白须随唾沫星子颤动，洛家村暴雨冲出的天坑深不见底，坑壁光滑如镜，这绝非自然形成！老臣请求调三千奴隶祭天！

澹台轩抚过腰间玉带钩，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父亲临终时攥着的半截玉珏。他缓步出列，袖中竹简与佩玉相击，发出清越声响。

大祭司所言极是。他微微颔首，在东方景露出得意神色时突然展开竹简，《禹工记》第三卷明确记载，洛邑土层含大量云母矿，遇水会产生镜面效应。竹简上朱砂标注的段落正好对着姚舜的视线，至于坑壁光滑——先父二十年前就在此处开凿过引水渠。

狩正郑獬突然从武官队列中跨出，铜斧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澹台大人倒是熟读家学，可惜令尊的引水渠——他故意顿了顿，好像从没通过水啊？

澹台轩指尖在竹简某处轻轻一叩。这个动作让东方景的白眉突然一跳——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年轻的澹台祭司也是这样叩着案几，揭穿了他贪污治水款的把戏。

郑将军记性不错。澹台轩突然转向姚舜，陛下，先父当年停工，正是因为发现此处地下有空洞。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布满蜂窝状孔洞的石头，这是今晨快马送来的坑底石样，与《禹工记》描述的天浆岩完全一致——遇水则化，遇风则硬。

东方景的骨杖突然滑落，砸在郑獬脚背上。老祭司顾不得疼痛，急声道：那坑底银光作何解释？昨夜分明——

昨夜子时，确有银光。澹台轩截住话头，从怀中掏出一片枯叶，但大祭司可知，沾了磷粉的树叶在雨天也会发光？叶子在他掌心突然泛起幽蓝微光，满朝哗然。

姚舜的鹿角冠突然微微晃动。老君王倾身向前：澹台爱卿是说...有人故意布置？

臣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澹台轩余光扫过郑獬瞬间绷紧的手指——那指缝里还沾着磷粉的残渣，毕竟三日前，有人向洛家村运送了三十车祭祀用品。

东方景猛地咳嗽起来，这次不是假装。运送磷粉的车队，用的是他府上的令牌。

东方景的骨杖在青砖上轻叩三下，老祭司的声音突然变得舒缓：轩儿说得在理。只是...他突然展开一幅丝帛，这是从天坑拓印的纹样，老臣翻遍《禹工记》，未见此类纹饰。

澹台轩凝视丝帛上那些规整的六边形纹路。他微微颔首：世伯博学。不过《禹工记·补遗》提到，云母矿遇雷火会形成晶格。他从袖中取出一块雷击木，断面呈现惊人相似的纹路。

两位爱卿。姚舜突然开口，鹿角冠上的海贝相互碰撞，既然各执一词...老君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缓缓移动，不如让年轻人去看看吧。逸辰那孩子，上次治蝗颇有章法。

东方景的白眉几不可察地跳了跳。他儿子东方逸辰确实能干，但偏偏和澹台轩私交甚笃。

臣附议。澹台轩抢先应下，正好检验逸辰兄新编的《灾异志》。

东方景的骨杖突然点向殿外暴雨初歇的天空：既如此，不如让轩儿带上雅儿同去。那丫头痴迷星象，说是天坑方位对应紫微星...老祭司慈爱地笑着，却让澹台轩想起父亲临终警告——东方氏最擅长的，就是把软肋送到你身边。

臣，求之不得。澹台轩躬身时，指尖划过腰间玉带钩的暗格，那里藏着父亲留下的最后警告：【勿让清灵近东方雅】。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场博弈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

轩弟！

澹台轩刚要登车，一个清朗的声音叫住了他。东方逸辰快步走来，官服下摆沾满泥水，显然刚从什么地方赶回。

听说我们要同去洛家村？这位东方家的嫡子笑得毫无城府，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尝尝，雅儿新做的黍糕。

澹台轩接过糕点，指尖触到油纸内侧的凸起——有人用指甲刻了字。他不动声色地咬了一口：雅妹妹的手艺又精进了。

她呀，整天念叨要跟清灵请教。东方逸辰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半月前我去天坑看过...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那坑壁的纹路，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雨势渐大，打在车辕上噼啪作响。澹台轩注视着对方被雨水打湿的眉睫——那里藏不住一个年轻人最纯粹的求知欲。

所以我才需要逸辰兄的《灾异志》。澹台轩拍了拍他的肩，三日后出发？

澹台轩回到府中时，夜雨已停。书房里，清灵正在灯下研读《星经》，发间插着那支东方雅送的玉簪。

哥哥！少女抬头，腕上的银镯在灯下泛着微光，雅姐姐今天送来

我知道。澹台轩从怀中取出竹简，小心地拆开——内侧果然刻着父亲的字迹：【天工械现，混沌始动】。

窗外，一轮冷月照在院中的水洼上。澹台轩想起东方逸辰那句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突然意识到：这场博弈中，或许谁都不是执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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