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门内,刚才还笑得在地上打滚的奕飞,瞬间收敛了所有表情,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疯狂上翘的嘴角。
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这才板着脸,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甄老六脸色惨白如纸,眼珠暴凸,头发都吓竖了几根。
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整个人几乎要瘫软在地,全靠扒着门框才勉强站立。
奕飞皱着眉头,用一种混合着不耐烦和“你大惊小怪什么”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吵吵什么?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什么牛成精?我看你是睡糊涂了,梦魇了吧?”
“不…不是梦!”甄老六急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牛棚方向,声音尖利。
“真的!老黑牛!它说话了!它叫俺‘六子’!还让俺快装水干活!说它劲儿大不累!小哥!俺听得真真儿的!那牛眼珠子贼亮贼亮的!跟要吃人似的!”
“胡说八道!”奕飞脸一沉,拿出老板的威严斥责道:“老黑牛就是个普通的老牛!还说话?我看你是累出幻觉了,要不就是被山风吹迷糊了!少见多怪!
咱们修仙界,能口吐人言的灵兽多了去了,老黑要真能说话,那是它的造化!你慌个什么劲儿?没出息!”
甄老六被奕飞这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给弄懵了,张着嘴,想反驳又不敢,只是反复念叨:“可…可是…它真说了啊…”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一声带着浓浓委屈、瓮声瓮气的呼唤:“哞…主…主人。”
奕飞和甄老六同时扭头看去。
只见老黑牛迈着稳健有力的步伐,慢悠悠地踱进了院子。
它背上还驮着那两个大水桶。
此刻在晨光下,它油光水滑的皮毛、虬结有力的肌肉线条,和那双闪烁着智慧光芒、充满灵性的大眼睛,与昨日那副蔫头耷脑的老态截然不同。
最让甄老六魂飞天外的是。
老黑牛走到奕飞面前,硕大的牛头蹭了蹭奕飞的胳膊,然后抬起眼皮,那双“贼亮”的大眼直勾勾地看向甄老六,牛嘴再次开合,清晰地说道:
“哞…六子…他…他见俺就跑…有…有消极怠工…嫌疑!”
“嗷——!!!”甄老六再也承受不住这二次刺激,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原地蹦起老高,然后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屋里钻。
“妖怪!它又说了!它告俺状!小哥救命啊!”
“站住!”奕飞一声断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强忍着内心爆笑的冲动,嘴角微微抽搐,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一把抓住甄老六的衣领。
“你看看!老黑牛多勤快!自己都驮着桶来了!还知道督促你干活!这么好的帮手,你跑什么跑?消极怠工!我看你是想偷懒!”
奕飞把甄老六拽了回来,指着老黑牛命令道:“去!跟着老黑牛去干活!它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再敢跑,扣你工钱!”
甄老六被奕飞拎着,面如死灰,看看一脸“正气凛然”的老板,再看看那头眼神“睿智”、嘴角似乎还带着点“委屈”的“牛妖”。
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彻底崩塌了。
他哆哆嗦嗦,几乎是被奕飞推着,一步三回头、满脸悲壮地挪向老黑牛。
“哞!”老黑牛见六子过来了,满意地喷了个响鼻,转身迈开稳健的步伐朝小溪方向走去,还不忘回头用眼神示意甄老六跟上。
“走…六子…打水!”
甄老六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像被押赴刑场,只能认命地、同手同脚地跟在后面,背影写满了“风萧萧兮易水寒”。
看着这一人一牛远去的背影,奕飞终于憋不住了,靠在门框上无声地狂笑起来,肩膀抖得像筛糠。
笑够了,奕飞摸着下巴,看着老黑牛雄壮的背影,嘀咕道:“老黑牛老黑牛的叫着,有点不顺口。得给你取个响亮点的名字…”
他眼珠一转,一拍大腿,“有了!看你这一身油光水滑的黑毛,多显眼!就叫‘老黑’!简单好记,还霸气!老黑,以后你就叫老黑了!”
正驮着桶稳步前进的老黑牛,脚步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它没回头,但那双灵动的牛眼里,清晰地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嫌弃和无语,仿佛在说:
“就这?主人你这取名水平…跟俺这身油光水滑的漂亮皮毛有啥关系?‘老黑’!也太敷衍了吧!还不如俺自己想的‘黑旋风’呢!”
可惜,它刚开智不久,词汇量还不足以表达如此复杂的吐槽。
只能默默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认下了这个朴实无华到有点土气的名字。
房间内,窗缝后面。
言沐秋扒在窗边,将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从甄老六屁滚尿流地跑来求救。
到奕飞一本正经地“训斥”他少见多怪。
再到那头昨日还平平无奇的老黑牛真的口吐人言、告状…
整个过程都透着一种荒诞离奇的诡异感。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受伤骑乘老牛时,这老黑牛气息微弱,步履蹒跚。
完完全全就是一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有点衰老的耕牛。
别说妖兽气息了,连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
这才过了几天?
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力大无穷,口吐人言,眼神灵动。
这根本不符合任何妖兽自然进阶的常理!
联想到奕飞这两天对着破铜烂铁“发疯”的行为,还有他此刻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样…
言沐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小院太邪门了!
主人行为诡异,养的老牛一夜成精…
这哪里是养伤的地方?
这分明是个妖怪窝!
再待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不行…不能等了…”言沐秋咬着下唇,眼神决绝。
“伤势…必须再快一点!明天!不,今晚就得想办法!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感觉要被同化成妖了!”
另一边,甄老六被“老黑”那一声声带着牛腔牛调、却清晰无比的“六子!跟上!”“水…满了!”指挥得晕头转向,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
他一边机械地往桶里舀水,一边偷瞄旁边这头眼神贼亮、力大无穷、口吐人言的“新”黑牛。
每一次老黑开口,他的小腿肚子就忍不住哆嗦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哲学三问。
小院里,奕飞看着一人一牛效率惊人地完成了往日数倍的工作量,满意地点点头。
“嗯,点化效果拔群啊!省心省力还自带监工功能,值了!”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
“这么好的天气,不晒太阳简直暴殄天物。”
他熟练地拖出那张吱呀作响的躺椅,往院子里阳光最充足的地方一摆,整个人像摊煎饼一样“瘫”了上去,舒服地喟叹一声。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清晨最后一丝凉意。
奕飞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场鸡飞狗跳的“牛妖惊魂”跟他毫无关系。
“啧,生活啊,就该这样,晒晒太阳,逗逗六子,看看老黑耍宝…”
这悠闲的念头还没转完,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就飘了过来。
不是老黑那带着青草味儿的牛气,也不是六子那汗津津的土腥气,更不是言沐秋那若有若无的药香。
是一种……很“干净”,很“高远”,仿佛带着山巅松涛和清晨露水味道的气息。
很仙儿。
奕飞的眼皮没动,但耳朵尖儿却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有人来了,而且,不是普通人。
果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浆得笔挺,纤尘不染。
脚下一双十方鞋,踩在泥地上愣是没沾半点尘土。
身姿挺拔,如松如鹤,站在那里,仿佛自带一股隔绝尘嚣的气场。
脸上表情平静无波,眼神却像两口深潭,正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整个小院。
仙风道骨!
由内而外,货真价实!
比那个装模作样的刘荣强了不知多少倍!
来人没说话,就那么站着,似乎在评估,在观察,又像是在酝酿开场白。
奕飞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打滚了:
“哎哟喂,又来一个!这年头修仙的都流行往我这犄角旮旯钻吗?看这架势,比刘荣那草包有料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憋着,想看看这道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能憋多久。
时间一点点过去。
阳光晒得奕飞暖洋洋,几乎要真睡过去。
那道人依旧稳如磐石,仿佛能站到地老天荒。
最终,还是奕飞自己先破功了。
他这人,最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装深沉,尤其是这种明显冲他来的。
“呼…”奕飞故意长长地、懒洋洋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刚睡醒,慢悠悠地掀开眼皮,露出一条缝,斜睨着那道身影,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浓浓不耐烦:
“喂,我说…这位道长,您搁这儿杵着,是打算给俺这小破院当门神呢?还是想试试俺这躺椅结不结实?太阳这么好,挡着光啦!”
那道人似乎没料到奕飞如此直接,还带着股子市井的惫懒劲儿。
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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